管家拉上了厚厚的綢緞窗簾,漆黑的夜空被擋在了外面;尚特羅(Chantrea)站了一會兒,伸了個懶腰,她黑色的秀髮搭在肩上,然後輕輕地彎腰親吻裹在牀上淡粉色鴨絨被中熟睡的女兒們。
她穿過隔壁的房門,進入自己現代風格的房間。手工製作的慕拉諾琉璃燈發出柔和暗淡的光, 透過屋中靠牆巨大鏡子的反射,照亮了金色的胡桃木鏡框。想給遠在新加坡的鮑里斯(Borys)打電話,但是現在有點太晚了,所以她輕手輕腳地走到棕褐色皮沙發旁盤腿坐下來,裹上一件羊絨披肩,電腦放在腿上,開始寫道:
「親愛的,
我非常興奮能回來,但回到燈光之城也讓我內心有些小小的不安——尤其是我們的女兒們正處在我第一次來到這裏時的年齡。我們倆多次談論過那場在我童年時期爆發的大動盪:它導致我離開了自己出生的祖國,從此與父母天各一方。我用了一輩子時間才意識到,我是一個幸運兒,父母替我做出了正確的決定,但我一直沒能回到柬埔寨,也無法說再見。這讓我總是感到非常難過,難以抑制自己的悲傷。你知道,在我遠赴歐洲之前,父親帶著母親和我去遊覽了吳哥窟;一閉上眼睛,那些時刻就像復古電影一樣在我眼前上演。我們參觀了吳哥大酒店(現在的吳哥萊佛士酒店,你知道嗎?),我們漫步在鬱鬱蔥蔥而典雅傳統的花園,他長滿老繭的手握住我的小手,我們深深呼吸著熱帶的空氣,那是即將到來的暴風雨、充滿生命、成長和希望的氣息。正是在那一天,他爲笑容滿面的母親和我照了一張我保留至今的照片——我和母親並肩站在氣味芬芳的使君子之下——而這張照片儲存了我對那段日子的全部記憶。
我並未感到憂鬱!巴黎給我帶來了無盡的歡樂——尤其是我現在住的地方,這個在我還只是一個瘦弱小女孩的時候,就深深刻入腦海中的皇宮般的酒店。
我必須對你說,我認爲巴黎萊佛士,皇家蒙索酒店(Le Royal Monceau Raffles Paris)是開創性天才的一片綠洲!這座建築美得令人窒息,位置無與倫比。當你來到奧什大街(Avenue Hoche),馬上映入眼簾的便是經典的布雜藝術建築,令人印象深刻的優雅;巨型拱窗上的楔石被雕刻成表情和藹的怪面頭像,鑄鐵陽臺探向外面的林蔭大道。奧什大街37號整齊劃一的建築絲毫無法掩蓋藏在它後面的奇幻世界——更不用說陽光穿過門前柱廊的紅寶石色玻璃頂棚帶來的奇幻之感。當你穿過廊柱,就彷彿穿過一道彩虹的深紅霓光中,皮膚在光線下變成粉紅色,你會發現自己滿懷期待地屏住呼吸,然後穿過大門,進入設計靈感來自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的酒店大堂。
據說,菲利普•斯塔克(Philippe Starck)在情感上並不認同酒店的功能就是爲客人提供住宿的說法。所以他反向爲之,打造了具有豐富歷史、優雅和藝術氣息的最奢華的住所。
新聞工作讓我住過數不清的酒店,但我覺得沒有什麼比這一點更重要——過去與現代交織在一起,創造了一種頹廢派藝術風格和異想天開的美妙結合。每一個細節都有值得品味的地方:從通往樓上的鐵藝樓梯——白底條紋圖案的樓梯踏面被天花板上懸掛著的瀑布般的枝形吊燈照亮;倒映出花紋地毯、創造出大膽視覺幻象的鏡子長廊;還有露出裸磚的牆上掛著的最令人驚歎的當代藝術品……如此充滿活力、大膽無畏,難怪這裏能以建築、文化、設計、藝術、美食這些令人陶醉的組合吸引各界名媛。這裏的確與衆不同,就像待在一個充滿一切可能性的沸騰、歡樂的大鍋的中心,一個充滿精氣神的地方。
但是,難道你不認爲待在萊佛士的意義遠不止欣賞其地標性的建築和設計嗎?我總感覺,除了美妙的視覺感受之外,酒店名字背後無法抗拒的哲學及其喚起的一切都在強調精神和生命的寬宏大量的價值。我知道你對新加坡的萊佛士也有這種感覺。
晚餐的時候,我和孩子們去了酒店裏由名廚松久信幸(Nobu)開設的Matsuhisa餐廳。我們一進來就被這裏的一切深深吸引住了,一排站在開放式櫃檯之後的壽司廚師齊聲喊道『歡迎光臨!』,讓我們倍感親切。這裏裝修奢華;我們坐在一盞從天花板垂下的黑色橢圓形巨大吊燈下面,淡黃色的燈光打在間距寬敞的桌子上的玻璃器皿上。這裏的食物非常精緻,既賞心悅目又營養均衡;酥脆又鬆軟,口感細膩,回味綿長。在這裏用餐如此愉悅,我們笨拙地使用著筷子,細細品味著我們分享的每一口美味;這是結束一天活動的完美方式。
姑娘們已經熟睡了幾個小時,我也得去睡覺啦,在我們舒適的房間裏,我的心情如此平靜,感覺好像有一個人在這裏歡迎我,但你不在,才相隔12小時,我想念你了。
愛你的尚特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