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公民位置資訊獲取權的爭奪

{"text":[[{"start":10.18,"text":"2018年6月22日，美國最高法院在Timothy Carpenter訴美國政府案中作出裁決，執法機構必須獲取搜查令(warrant)之後才能收集作爲證據的手機位置資訊。"},{"start":23.46,"text":"這是美國最高法院第一次就手機位置資訊的獲取做出的裁決。"}],[{"start":28.84,"text":"這個案件的特殊之處在於，執法機構在獲取嫌犯的位置資訊時並沒有直接接觸嫌犯的任何物品，而是從行動運營商基站相關的運營支撐系統中獲得了嫌犯手機位置數據。"},{"start":42.99,"text":"這些數據是由通信系統自動生成的，所以理論上來說所有權是屬於行動運營商而不是用戶。"},{"start":51.7,"text":"但美國最高法院最終推翻了之前第六巡回法庭的判決，認定公民的物理位置資訊和移動資訊毫無疑問屬於個人隱私，哪怕這些數據是第三方(行動通信公司)自動生成的，也同樣在憲法第四修正案的保護範圍內。"}],[{"start":70.48,"text":"最高法院同時指出，這些位置數據被認定爲屬於個人隱私還因爲是系統自動生成的。"},{"start":78.09,"text":"只要用戶使用手機，就不可避免地在移動基站產生相關數據，而手機對於現代社會成員又是不可缺少的。"},{"start":87.5,"text":"判決說明還指出，由第三方控制和擁有的商業記錄，哪怕其中包含了敏感的個人資訊，也不在憲法第四修正案的適用範圍內，並明確舉例說，這樣的商業記錄包含銀行記錄、電話記錄和信用卡賬單等。"}],[{"start":104.76,"text":"轉眼近三年過去了，美國公民位置資訊的保護又出現了新的挑戰 -- 無授權獲取聯網位置資訊。"}],[{"start":112.89,"text":"目前在手機裏通常包含兩種主要的位置數據：基站位置數據和GPS位置數據。"},{"start":120.37,"text":"一般來說基站位置數據的定位精度在幾百米範圍內。"},{"start":125,"text":"城市地區基站密度較大，定位精度可以達到百米以內。"},{"start":129.99,"text":"相比基站位置數據，GPS的精度更高。"},{"start":133.92000000000002,"text":"民用GPS的精度可以達到10米的級別。"},{"start":137.61,"text":"另外，基於WIFI嗅探可以達到更高的精度，但通常僅限於室內。"}],[{"start":143.72000000000003,"text":"既然透過行動運營商獲取基站位置數據需要搜查令，所以網路位置資訊的非授權收集就主要發生在GPS數據領域。"},{"start":154.47000000000003,"text":"目前GPS數據一般由手機上的app收集，如遊戲，天氣和電商的app等。"},{"start":161.45000000000002,"text":"這些GPS數據被網路公司或數據行銷公司集中彙總，並最終向企業和政府機構銷售。"}],[{"start":170.25000000000003,"text":"2020年6月，部分主串流媒體曝光美國稅務機構(IRS)在2017年和2018年分別向一家名爲Venntel的政府承包商購買了大量行銷行業獲得位置數據。"},{"start":183.29000000000002,"text":"IRS表示與Venntel簽訂了一份服務合同，以根據執法要求在重大洗錢，網路，毒品和有組織犯罪案件調查中使用Venntel資料庫。"},{"start":194.8,"text":"IRS還補充說在購買Venntel數據服務的年度中未能在資料庫中找到任何感興趣的目標之後，該服務並未延續。"}],[{"start":204.54000000000002,"text":"就像前文所說，美國最高法院在判例說明中澄清，由第三方控制和擁有的商業記錄不被列入憲法第四修正案的適用範圍內。"},{"start":215.48000000000002,"text":"目前行銷行業的GPS數據儘管更精確且覆蓋面相當廣泛，但由於其中不包含消費者的姓名及電話號碼，因此被政府機構認爲和Timothy Carpenter訴美國政府案的情況並不相同。"},{"start":231.24,"text":"例如Ventel向政府機構提供的GPS數據都是匿名的，其中標識客戶身份的只有客戶ID或手機設備ID。"}],[{"start":240.89000000000001,"text":"但是位置資訊本身就爲數據匹配提供了非常強有力的線索。"},{"start":246.29000000000002,"text":"例如，手機晚上長時間所在的位置就有可能是手機持有者的居住所在地。"},{"start":252.75000000000003,"text":"如果政府機構透過家庭地址、工作地址、親屬地址乃至牙醫診所的位置資訊進行匹配，就可以輕鬆判別手機持有者的身份。"}],[{"start":263.63000000000005,"text":"正因爲基於網路應用生成的GPS數據如此容易進行身份匹配，所以多個美國政府機構都在購買類似的數據服務。"},{"start":273.87000000000006,"text":"除了前面提到的IRS，還有國土安全部、國防部、司法部和其它一些聯邦及州市的執法機構。"}],[{"start":282.46000000000004,"text":"目前在涉及向政府機構提供公衆手機GPS數據方面影響最大的公司是Babel Street。"},{"start":290.52000000000004,"text":"該公司提供的數據服務實時性更強，服務方式更靈活。"},{"start":295.85,"text":"目前Babel Street提供的數據服務產品名爲Locate X，支援使用者在指定的地址或區域周圍畫出數字邊界，以便查明數字邊界內的移動設備，並跟蹤這些移動設備後續的漫遊路徑。"}],[{"start":311.06,"text":"一位匿名的政府官員向媒體表示，如果在汽車爆炸案發地點周圍框出數字邊界，識別出爆炸案發前幾天地點附近的移動設備，並回溯發現某臺移動設備一個月前曾經到訪過沙烏地阿拉伯，那麼就很容易定位出相關的線索。"}],[{"start":329.75,"text":"正因爲基於GPS位置數據的追溯是如此有威力，所以多個聯邦政府機構和Babel Street簽訂了數據服務合同。"},{"start":339.3,"text":"在登陸美國聯邦政府的開支披露網站USAspending.gov後，我們可以輕鬆查到在最近的幾年里美國政府向Babel Street貢獻了超過600萬美元的收入。"}],[{"start":null,"text":"

"}],[{"start":351.84000000000003,"text":"其中合同額排在前五名的分別是特勤局、移民和海關執法局、美國空軍、美國陸軍和緝毒局。"},{"start":361.15000000000003,"text":" 2020年8月，移民和海關執法局與Babel Street簽署了一份新的650萬美元的服務合同，主要內容爲「數據訂閱服務」(Data Subscription Services)。"}],[{"start":null,"text":" "}],[{"start":371.79,"text":"在廣泛使用商用行銷位置資訊跟蹤被調查對象的同時，美國各個政府機構很默契地儘量不使用這種位置數據作爲法庭證據，以避免在法庭交鋒過程中被質疑數據獲取的正當性。"}],[{"start":387.04,"text":"與此相對應的是，大量美國人對透過數字設備來追蹤其行蹤普遍感到擔憂。"},{"start":394.18,"text":"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2019公佈的調查顯示，72%的美國成年人擔心商業機構過他們的手機和其他數字設備產生的位置數據來追蹤他們。"},{"start":405.97,"text":"而47%的美國成年人擔心政府機構進行類似的追蹤。"}],[{"start":null,"text":" "}],[{"start":411.33000000000004,"text":"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圍繞公民位置資訊獲取權的爭奪，並沒有因爲美國最高法院的終審判例而偃旗息鼓。"},{"start":420.84000000000003,"text":"隨著網路技術的飛速發展，美國政府機構透過付費方式購買了大量的商業行銷位置數據，已經在事實上繞過了2018年美國最高法院對於政府獲取個人位置資訊的判例禁令。"},{"start":436.18,"text":"而層出不窮的新技術，讓位置數據及其它涉及公民私隱的數據獲取越來越變得容易。"}],[{"start":443.33,"text":"除了我們前面提到的基站位置數據、GPS位置數據和WIFI嗅探數據之外，網路生成的可用於確定公民位置資訊的數據越來越多。"},{"start":454.57,"text":"從基於人工智慧影像/影片處理的公共領域人臉辨識、步態識別、車牌照自動讀取識別數據，再加上各種網路家用設備如智慧門鈴、家用監控攝影機，乃至未來透過360度攝影機採集大量街景和周圍影像資訊的自動駕駛車輛等(詳情請見文章《特斯拉的下一站：「雲上貴州」2.0嗎？"},{"start":480.43,"text":"》)，都在全面收集可用於識別個人位置的海量社會運行資訊。"},{"start":485.61,"text":"如何監管政府獲取這些個人私隱數據的途徑，並把它納入到憲法第四修正案的保護範圍中來，以充分保護個人隱私不被公權力侵犯，是美國高等法院必須考慮的問題，也是Timothy Carpenter訴美國政府案後必須要打上的補丁。"}],[{"start":504.22,"text":"(本文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責編：閆曼 man.yan@ftchinese.com)"}]],"url":"https://creatives.ftacademy.cn/album/001091891-cn-1616540597.mp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