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臺鎮、肯特郡雙城記 - FT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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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臺鎮、肯特郡雙城記

Susan Eva Simpson(英國)

我原以爲,儘管同是以釀酒而聞名的小鎮,在中國會與英國有著許多的不同。作爲一個在酒鄉長大的英國人,我踏上了茅臺鎮的土地,然而在這裏,我卻意外的感受到了家鄉的氣息,彷彿自己又回到了童年的時光。

同樣是坐落在河畔,茅臺與我的故鄉卻在歷史上有著不一樣的故事。在茅臺鎮,在釀酒高峯的季節,每天有大約5噸的河水被用來釀製茅臺酒——這個中國最著名的白酒品牌。

在我的家鄉梅德斯通,梅德威河在幾個世紀以來都是一條用來進行商務貿易的重要交通河道。水果、蔬菜、石料、服飾、食物甚至是啤酒都經往這條河流,在穿過沿河的一個個小鎮後最終越過英吉利海峽成爲歐洲的重要商道。

然而相同的是,都作爲酒鄉,兩個小鎮都經歷和見證了歲月的變化和時間的變遷。不變的是茅臺鎮的水土所醞釀出的一瓶瓶美酒,和梅德斯通小鎮上被人們看做是大地精華的一桶桶佳釀。

每年到了豐收的季節,大約會有將近8萬人從倫敦來到梅德斯通這個位於肯特郡的小鎮度假,在享受鄉村清新空氣的同時,也爲當地啤酒的消費和釀製帶來了巨大的商機。在茅臺鎮,幾乎每個居民都是釀酒大師,在貴州茅臺酒這個全球著名品牌帶動下,茅臺鎮諸多的小酒坊也成爲了當地特色,吸引著來自全國各地的遊客和商人。

由於受到各方面因素影響,茅臺酒的銷售額較往年相比有所下降,但這絲毫沒有影響當地政府對於茅臺成爲千億級企業的信心。在公司新的市場規劃中,讓茅臺走上國外消費者的餐桌,把海外市場的開拓作爲品牌新的銷售成長點,已經成爲了茅臺發展的重要目標。不僅如此,當地還希望透過依靠茅臺酒的知名度來加快發展旅遊業,讓更多的人瞭解茅臺和認識茅臺。

「我們的目標是將茅臺鎮打造成一個知名的旅遊目的地,爲此,省裏累計投資2520萬元來完善基礎設施、交通設施和景點規劃等多個領域。」仁懷市旅遊局副局長丁大公說道:「去年有大約200萬遊客來到茅臺鎮參觀旅遊,這一數字較上一年成長了20%。儘管目前外國遊客還比較少,絕大多數遊客均是來自全國各地的經銷商,但是我們隨著發展的不斷深入,遊客的數字和多元化將逐漸顯現出來。」

作爲茅臺鎮加快發展的重要項目,當地政府將在2016年底建成包括五星級酒店、高速公路等一系列服務設施,並且還將舉行山地自行車賽和白酒品鑑等活動,來進一步吸引遊客。

從貴州省會貴陽前往茅臺鎮,大約需要3個小時的車程。而在今年,茅臺機場將正式通航,這也給遊客前往茅臺鎮多了一份出行選擇。在茅臺鎮的旅遊是一種獨特的體驗,這在中國的其他小鎮是無法感受到的。也正因爲如此,我認爲這也是將來吸引外國遊客的一個重要因素。

旅遊業,同樣在我的故鄉梅德斯通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位於英國南部的肯特郡,獨特的田園風光和地理位置,讓它一直以來都是理想的旅遊景點。因爲對於歐洲大陸的遊客來說,如果要駕駛車輛前往倫敦旅遊,那麼梅德斯通將是必須要經過的地方。與此同時,肯特郡還有著著名的坎特伯雷大教堂,每年也吸引著衆多基督教徒來此旅遊。

直到上世紀60年代,肯特郡一直都是英國啤酒釀造業的中心。而透過啤酒花來釀製啤酒的技藝,則可以追溯到600年前。在我兒時的記憶中,每到農忙時間,農夫們會扛著一個偌大的木梯在田間穿梭著,將啤酒花逐一採摘下來。最終將這些啤酒花釀成啤酒,銷往紐西蘭、美國和澳洲等地。而這些傳統的種植方式,隨著機械的引入而逐漸消失了,這也讓我時常唏噓不已。

在茅臺鎮的高粱種植基地,我遇見了童虎和陳德容夫婦。作爲有機高粱種植戶的他們,讓我勾起了對家鄉那一片片農田的回憶。他們坐在自家的房門前,手拉著手坐在一起與我們交談著,話語中充滿了對生活的自豪和幸福感。

然而浪漫,卻不是這對中國最普通的農戶家所談論的主題。在2006年以前,童虎一家的生活來源僅僅是依靠種植傳統的農作物來維持。直到當地政府與茅臺集團號召農戶們改種有機高粱,艱苦的生活才慢慢得到了改善。

有機高粱是釀製茅臺酒最重要的原材料之一,隨著生產規模的擴大,對有機高粱質量的要求也在不斷提升。茅臺所採用的有機高粱早在多年前便透過了歐盟的質量認證,因此童虎一家也必須將自己的土地進行爲期三年的改造,從而進行有機作物的種植。

「在土地改造期間,我們只能種植類似土豆這樣比較簡單的作物。」童虎回憶說,茅臺集團和當地政府爲了幫助農戶更好的度過這一過渡期,給他們送來了免費的種子和半價的化肥,並且派專家給他們給予技術上的支援。看著如今一片片有機高粱地,讓他覺得過去的艱辛付出都得到了回報。

據瞭解,茅臺鎮周邊地區共有70000農戶進行有機高粱種植,人均年收入達到了8000元以上。對於大山深處的農戶來說,過去外出務工是謀生的唯一選擇。然而有機高粱種植,成爲了他們脫貧致富,改善生活質量的一個重要轉折。

透過種植有機高粱,童虎的三個兒女都已經順利走進了大學校園。他的大兒子更是完成了大學在食品科學專業的學習,回到家鄉成爲了茅臺酒廠的一名員工,而兩個女兒則分別在大學裏學習金融和醫學。

談及兒女是否會接過父母有機高粱種植的班時,童虎說道:「我的父母同樣是普通農民,而我小時候因爲家裏窮也不得不早早的開始在田間地頭忙碌。但是現在生活變好了,我的子女們有機會選擇他們自己的人生和職業道路,我也尊重他們的選擇。」

這些故事在茅臺鎮與梅德斯通兩個小鎮所經歷的漫長歲月中,僅僅是一段段歲月的足跡。根據記載,茅臺鎮盛產白酒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135年漢武帝時期。而茅臺酒廠的前身,則是當地最出名的三個酒坊,在1951年經過合併,成爲了國營的酒廠。在經歷了幾十年的發展後,最終成爲了中國的國酒品牌。

63歲的顧靜詩是茅臺集團一名普通的退休工人,工作了近35年。如今他承擔起了茅臺酒廠的歷史記錄和研究工作。 他告訴我們,茅臺和新中國的緣分始於紅軍長征期間。當時紅軍曾在茅臺鎮駐紮過數日,許多將士便是依靠茅臺酒作爲療傷藥治好了他們身上的傷勢。

「我們愛茅臺因爲我們愛中國,幾十年以來酒廠的許多建築改變了,但是員工的精神始終如一。只要中國繁榮昌盛了,那麼茅臺這個品牌也將繼續發展下去。」胡靜詩說道。在2013年,茅臺酒廠所申報的酒釀酒工業遺產羣"被審查覈準爲第七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成爲了第七批國家級重點歷史和文化保護地,茅臺酒的釀製工藝同樣也作爲非物質文化遺產得到保護。

在古籍中首次出現茅臺鎮釀造白酒的一個世紀以後,古代羅馬人入侵了英格蘭,將啤酒花的製作和種植從義大利帶到了肯特郡。那時,最優質的作物被用來製作沙拉而非啤酒。許多個世紀以來,英格蘭人所喝的「酒」是釀自麥芽和蜂蜜,所含的酒精比例非常的低,通常被人們看做是一種軟性的飲料。

正如同茅臺鎮擁有著數百個小型酒坊一樣,肯特郡的也充斥著大大小小的酒屋,這些酒屋大多在室內由婦女們所經營著。根據歷史記載,用啤酒花來製作更高度數的啤酒的方法,是從15-16世紀從比利時進入英國的。

到了2017年,茅臺和梅德斯通在從事白酒貿易上,有著不小的區別。在茅臺鎮,有大約8成的居民或多或少從事著和白酒有關的工作;而在大洋彼岸的梅德斯通,僅有一小部分農戶還仍然從事著釀酒工作,而過去古老的酒坊如今則成了一個購物中心,但在茅臺鎮,白酒行業仍然在蓬勃發展著。

隨著時間的發展,行業的競爭也在越來越激烈。但對於茅臺和梅德斯通這兩個小鎮來說,源自氣候、土壤和水源所釀製出的獨特口感是他們手中的「王牌」。諸如茅臺酒醇正濃厚的口感,只能在茅臺鎮赤水河畔在別處是無法複製的。

對於梅德斯通來說,機械化和廉價出口是造成農戶大面積失業從而影響了啤酒花種植產業的重要因素。但這在茅臺看來似乎不可能發生。茅臺集團從事有機高粱收購的負責人鄧遠航解釋道:「從撒下種子到收藏入庫,茅臺所用的有機高粱大部分都是人工來完成的。」原因也很簡單,鄧遠航指著有機高粱田前延綿不絕的大山和田間狹窄的走道告訴我們:「因爲貴州獨特的地理特徵,大型機械很難被科學地得到利用。」正因爲如此,不同於梅德斯通,茅臺酒獨特的香味依舊在小鎮瀰漫着。

對於兩個小鎮來說,有著太多經驗可以從歷史中得到總結。就好比我的童年夥伴如今沒有任何一個人依然從事著種植的工作一樣,有機高粱戶童虎的子女們走出校門後也會踏上和父輩不一樣的生活足跡。在將來,小鎮的人口結構將不可避免的發生變化,如何吸引和留著年輕人繼續工作和生活在這片土地上,是兩個小鎮都需要面對的話題。

如果梅德斯通的釀造工藝能夠得到像中國政府對茅臺的釀製工藝那樣進行保護的話,一個古老的傳統產業或許能夠得到挽救。然而,正是因爲不得不面臨多元化轉型,梅德斯通現在有著多元化的小型產業來爲居民們提供就業的機會。這對於肯特郡的釀造史這樣一個悲傷的故事來說,也算得上一個幸福的結尾。

如今的梅德斯通在農業生產上也有著復甦的跡象。就如同幾個世紀前那樣,許多服務於各種酒吧的微型啤酒企業正在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如今全球工藝啤酒的需求量正在不斷增加,對輕型啤酒花的需要,讓肯特郡重新回到了人們的視野裏。如今這對於梅德斯通來說,是歷史的車輪裏非常重要的一個時期。

茅臺鎮現在也處在轉型和升級發展的歷史階段,隨著城市的拓展當地人們的生活方式也將在不久後發生改變;然而對此我卻保持樂觀的態度,對於任何一個有著2000年曆史的行業來說,無論多大的改變都終將是滄海一粟,就像平穩流淌在城邊的赤水河一般,終將邁入更加美好的明天。

(作者Susan Eva Simpson來自英國,2014年8月與家人一起移居北京,曾在英國、澳洲等國從事多年資深媒體撰稿人工作,近年來主要任職阿拉伯聯合大公國杜拜政府對外英文及媒體聯絡官。本科學習人類學專業,碩士爲國際法專業。曾翻譯國際知名書籍《我和我的影子》,目前已經被翻譯成中文及其他語言在世界範圍內閱讀,目前也在同時編輯其他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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