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斯拉的下一站：「雲上貴州」2.0嗎？

{"text":[[{"start":8.9,"text":"今天「牆內」和「牆外」分別傳播著這樣一則訊息。"}],[{"start":13.41,"text":"多家美國媒體報導，Tesla因爲涉及國家安全隱患，被軍事機構和部分敏感行業的國企列爲禁止本單位內使用/進入的車輛。"}],[{"start":24.35,"text":"在中國大陸的微博上也被廣泛轉發這樣一張圖片：某軍事單位貼出通知，指明經過考察和實際測試，Tesla汽車的全方位攝影機、超聲波傳感器等一系列能夠暴露目標位置的技術裝置對軍事祕密構成安全隱患。"},{"start":43,"text":"因此該軍事單位禁止駛入和停放Tesla汽車。"}],[{"start":47.33,"text":"結合牆內外的資訊來看，這件事並不是空穴來風。"},{"start":52.03,"text":"根據媒體的報導，有關措施是在政府對Tesla進行安全審查後非公開提出的。"}],[{"start":59.22,"text":"其實有關Tesla收集和上傳存儲用戶數據的情況一直被業界所注意。"},{"start":65.55,"text":"Tesla的官網介紹說明，Tesla汽車有8個環繞車身並能夠覆蓋360°的攝影機，12個超聲波傳感器和用於自動駕駛系統的雷達最遠能夠探測160米。"},{"start":79.72999999999999,"text":"Model 3和Model Y型還裝有一個在後視鏡上方的攝影機，捕捉車內的影像。"}],[{"start":86.35999999999999,"text":"因爲Tesla的攝影機可以不間斷採集周圍的影像數據，並和位置資訊以及與汽車同步的聯繫人資訊等數據上傳到雲端，所以Tesla官方可以根據上傳的數據瞭解到車輛何時何地被如何使用過。"},{"start":102.65999999999998,"text":"結合客戶基本資料和上傳的聯繫人資訊後，Tesla甚至能夠依靠使用者的社交關係，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判斷出使用者的身份。"}],[{"start":null,"text":"

"}],[{"start":113.31999999999998,"text":"和普通的網路智慧裝置不同的是，Tesla採集的數據量是極爲龐大的。"}],[{"start":119.70999999999998,"text":"在2017年發佈Autopilot系統升級時，Tesla主動向車主申請獲得從車載攝影機收集上傳影片的授權。"},{"start":129.43999999999997,"text":"自此以後，特斯拉打開了自動駕駛數據收集的大門。"},{"start":134.06999999999996,"text":"儘管數據收集需要Tesla客戶自願授權，但由於Tesla需要檢測並收集駕駛員在自動駕駛系統操作期間的干預數據來爲自動系統進行優化，所以大多數車主都開放了數據收集許可權。"}],[{"start":149.99999999999997,"text":"但當其中一位車主在開車一天後注意了Tesla上傳的數據總量後發現，Tesla從他的汽車中上傳了多達4GB的數據。"}],[{"start":160.18999999999997,"text":"另外一個和普通的網路智慧裝置有差異的是，Tesla採集的數據並不僅限於車主自身的數據，而是覆蓋了車身周圍360度無死角，最遠可以到達250米的影片數據。"}],[{"start":null,"text":" "}],[{"start":174.93999999999997,"text":"在密集的城市環境下，這樣海量廣角的數據採集範圍，一定會將周圍附近各種相關或不相關的影片資訊全部採集下來。"},{"start":185.19999999999996,"text":"而其中絕大部分資訊並不屬於車主，所以也談不上採集的授權。"},{"start":191.23999999999995,"text":"但對於AI自動駕駛系統來說，這些資訊採集又是非常必要的，是識別環境和操控車輛必要的資訊。"}],[{"start":200.28999999999996,"text":"這就是Tesla和其它網路智慧裝置最大的區別。"},{"start":204.71999999999997,"text":"普通的網路智慧裝置如Apple手機，只要機主關機就不會產生資訊收集和上傳。"},{"start":212.00999999999996,"text":"就算開機使用併產生資訊，通常也只是機主的個人使用資訊，而不會涉及第三方（除非機主打開攝影機拍照或錄影片）。"},{"start":223.09999999999997,"text":"但對於Tesla來說，只要是在正常狀態，無論是行駛還是駐車，Tesla都會主動採集周圍的影片資訊。"},{"start":232.30999999999997,"text":"這是目前的Tesla的基本功能設計所決定的，也是讓相關部門擔心的國家安全隱患。"}],[{"start":239.04999999999998,"text":"從目前的銷量來看，Tesla逐漸開始成爲中國社會的主流車型。"},{"start":244.7,"text":"Model 3去年在中國銷售了13.8萬輛，佔全部售出電動汽車的八分之一。"},{"start":251.58999999999997,"text":"和傳統的非聯網汽車所不同的是，如果Tesla在中國社會被廣泛使用，那麼Tesla公司就可以獲取大量詳盡的社會社交聯繫與個體活動的數據。"},{"start":264.14,"text":"這些數據的價值是和Tesla車主/使用者的身份直接相關的。"},{"start":269.28999999999996,"text":"考慮到目前中國數據黑色產業相當活躍，在和現有的灰色「社工庫」（社會工程學資料庫的簡稱，即Social Engineering Data）相匹配後，Tesla的客戶和使用數據將擁有巨大的「價值」。"}],[{"start":284.84,"text":"懷疑Tesla的客戶使用數據被數據黑產所盜取，這是不是杞人憂天呢？"},{"start":291.03999999999996,"text":"目前看來恐怕並不是。"},{"start":293.47999999999996,"text":"Tesla公司在使用監控攝影機方面引起過不止一次爭議。"},{"start":298.67999999999995,"text":"一週前部分駭客表示，他們破解了矽谷新創公司Verkada採集的大量安全攝影機數據，其中也包括了從上海特斯拉倉庫內獲得的影片數據。"}],[{"start":310.37999999999994,"text":"駭客表示他們可以訪問特斯拉工廠和倉庫中的222臺攝影機，並展示了已洩密的影片數據以證實Tesla影片監控系統能夠如何被輕易攻破。"},{"start":322.86999999999995,"text":"雖然這次並不是直接攻破Tesla的核心繫統以獲取行車影片數據，但可以想像，一旦Tesla的360°攝影機系統採集的數據被盜取，那Tesla就成爲了一輛隨時在移動的具有「偷窺」功能的網路汽車，其行駛和駐車過程中採集到的影片數據都有可能成爲灰色「社工庫」的一部分。"}],[{"start":346.53,"text":"各個車廠一直以來透過新增更多的車載攝影機和傳感器以捕獲汽車周圍環境的數據，從而爲車輛提供更多的輔助性自動駕駛功能。"},{"start":358.22999999999996,"text":"但真正全面上傳採集到的影片數據並大規模商用的只有Tesla。"},{"start":363.81999999999994,"text":"正因爲存在這樣特殊的工作方式，所以如何管理這些採集數據的使用方式，以及基於何種規範進行傳輸和存儲，對於世界各國監管機構來說都是一個新的挑戰。"},{"start":378.0999999999999,"text":"這個挑戰並不是Tesla所獨有的，而是所有期望進入L4自動駕駛級別的車廠都需要面對的。"},{"start":386.3499999999999,"text":"所以在可見的未來，如果中國政府沒有類似的規則，那麼不論是Tesla，還是未來很有可能商用的Google公司的Waymo，乃至通用、福特等傳統車廠，都會面臨這樣的問題。"},{"start":400.2399999999999,"text":"坦白說，這個問題目前還沒有非常理想的解決方案。"}],[{"start":405.1199999999999,"text":"在相關新聞中有些媒體還質疑Tesla的客戶資訊和使用數據是否被傳送回美國。"},{"start":412.2799999999999,"text":"根據中國現有的法律法規，中國境內的採集和生成的客戶數據應該存儲在中國境內。"},{"start":419.7799999999999,"text":"需要跨境傳輸和存儲中國的客戶數據必須報經監管部門批准。"},{"start":425.6199999999999,"text":"Tesla在大舉進入中國市場並在上海建立生產線之後，就開始著力解決跨境數據傳輸和服務支援的問題。"},{"start":435.1799999999999,"text":"2020年6月份Tesla披露將在中國建立用戶數據和認證服務平臺，並讓Tesla的App和中國境內的系統連接，以解決現有App連接不穩定的問題。"},{"start":447.8399999999999,"text":"這也是Tesla立足中國市場希望提供長期服務的必然舉措。"}],[{"start":453.3499999999999,"text":"熟悉海外網路巨擘在中國落地發展業務的讀者此時很容易想到幾年前Apple在發展中國區雲端業務時的選擇：依託具有政府背景的「雲上貴州」提供iCloud和相關的本地化雲端服務。"}],[{"start":null,"text":" "}],[{"start":468.5999999999999,"text":"Apple依託「雲上貴州」提供的服務主要還是功能簡單的用戶認證、iCloud雲端存儲和相關的數據備份和恢復功能，其中主要包括個人內容(如聯繫人、日曆、照片、筆記、提醒、檔案、程式數據和iCloud 電子郵件)的數據。"},{"start":488.2299999999999,"text":"我們不妨稱爲「雲上貴州」1.0。"}],[{"start":491.2899999999999,"text":"目前Tesla在中國銷售的產品包括基礎版輔助駕駛、增強版自動輔助駕駛和完全自動駕駛（Full Self-Driving，即FSD）等功能包。"},{"start":503.4899999999999,"text":"其中完全自動駕駛模式需要從現有車輛行駛過程中採集大量的數據上傳系統進行優化，並最終在OTA軟體更新時將改進的自動駕駛系統更新推送給車輛。"}],[{"start":null,"text":" "}],[{"start":517.0899999999999,"text":"正因爲需要從車輛的行駛過程中採集大量數據上傳，所以這就成爲Tesla在中的巨大挑戰。"},{"start":525.0699999999999,"text":"一方面有關法律法規不允許境內的客戶數據上傳到境外存儲和使用，另一方面中國特殊的路況和駕駛習慣要求Tesla必須根據中國道路交通實際情況對自動駕駛進行本地優化，兩者之間存在著明顯的矛盾。"},{"start":543.4599999999999,"text":"Tesla如果要合規地在中國開展自動駕駛服務，就必須將其自動駕駛雲端服務在中國境內落地，並透明地開放給相關部門進行監管，以打消其對國家安全和個人數據保護的顧慮。"}],[{"start":558.8199999999999,"text":"Tesla作爲基於人工智慧技術的新一代網路「終端」，其接近L4級別的自動駕駛系統Autopilot需要大量數據進行訓練、優化和完善，其數據採集量是非常巨大的。"},{"start":573.1099999999999,"text":"Tesla後臺的雲端計算平臺也絕不是像Apple的「雲上貴州」一樣只提供簡單的存儲和認證管理，而是需要包含整套基於人工智慧引擎的自動駕駛系統訓練、優化以及相關的業務支撐功能。"},{"start":587.8199999999999,"text":"再加上Tesla充電站及能源管理的功能，Tesla需要在中國落地的整套雲端服務將比Apple目前在「雲上貴州」運行的服務複雜度要高得多，我們可以稱之爲「雲上貴州」2.0。"}],[{"start":602.15,"text":"換句話說，「雲上貴州」2.0模式就意味著海外網路巨擘必須把自己的核心技術和關鍵業務流程全部在中國境內落地，才能保證滿足政府有關安全和數據監管的法律法規的要求。"},{"start":618.24,"text":"之前微軟的Office 365以及Amazon的AWS在中國大陸落地都是遵循這樣的方式，只是Tesla需要採集大量的外部數據，包含的業務功能也更加複雜，所以這個問題特別突出。"}],[{"start":634.25,"text":"之前我在《印度不是小白兔——印度封禁59款中國應用的背後》一文中談到，「中國網路企業後續在發展印度業務需要在團隊、數據、業務流程和IT基礎架構等方面進行切割，並以相對獨立的方式在印度市場發展，其原因就在於前面談到的印度政府對於本國網路發展的監管限制。」"},{"start":659.56,"text":"Tesla也面臨著同樣的情況。"},{"start":662.2399999999999,"text":"要想在監管嚴格的中國大規模開展業務，必須在本地搭建一套獨立的團隊、數據、業務流程和IT基礎架構，以實現本地業務本地支撐和優化。"},{"start":675.1999999999999,"text":"這也是網路行業面臨各國「以鄰爲壑」的局面下不得已的選擇。"}],[{"start":680.6099999999999,"text":"另外還有一個小小的問題。"},{"start":682.9199999999998,"text":"按照2020年8月發佈的《中國禁止出口限制出口技術目錄》（商務部 科技部公告2020年第38號，以下簡稱《目錄》）所規定，凡是涉及向境外轉移技術，無論是採用貿易還是投資或是其他方式，均要申請技術出口許可，獲得批准後方可對外進行實質性談判，簽訂技術出口合同。"},{"start":708.1499999999999,"text":"當初《目錄》在公佈後，其中包括對於「基於數據分析的個性化資訊推送服務技術」限制，以及以此相關的TikTok在美國是否應該獨立進行業務運營，就引起過很多爭議。"},{"start":722.5399999999998,"text":"中國大陸的輿論普遍認爲TikTok把核心的資訊推薦技術拿到美國落地運營是技術流失，政府作出的相關限制是是及時和必要的。"}],[{"start":733.8899999999999,"text":"如果這個問題套用到Tesla也是類似的局面。"},{"start":737.6799999999998,"text":"Tesla如果把包含自動駕駛系統的雲端服務在中國落地算不算美國的技術流失呢？"},{"start":744.4399999999998,"text":"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們不能一方面要求海外網路企業必須把核心技術在中國大陸落地才能開展業務，另一方面又阻止中國的網路企業在走向海外時帶著核心技術在當地市場落地。"},{"start":760.4699999999998,"text":"本質上來說，這還是一種不自信的行爲。"}],[{"start":764.2199999999998,"text":"就算是Tesla全部滿足了政府有關資訊保安和個人數據保護的監管要求，我覺得軍事單位或敏感行業恐怕也很難在短期內放行Tesla。"},{"start":776.1799999999998,"text":"這並不是Tesla本身的問題，而是所有提供L4或接近L4自動駕駛功能的汽車共有的問題——大量的周邊資訊採集。"},{"start":786.2599999999999,"text":"一旦相關部門意識到具備準自動駕駛的車輛都有類似的資訊收集風險的話，禁令將會面向所有類似的品牌或車型。"},{"start":796.0199999999999,"text":"這也算是行業的一個小小的利空。"}],[{"start":798.8999999999999,"text":"(本文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責編：閆曼 man.yan@ftchinese.com)"}]],"url":"https://creatives.ftacademy.cn/album/001091856-cn-1616338612.mp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