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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海嘯撲面而來:「保八」行動

2008年8月8日晚上8點整,奧運會在北京如期舉辦。曾經的「體操王子」、已經當了18年企業家的李寧從天而降,在一片歡呼聲中點燃火炬。在經歷了雪災和地震的「天崩地裂」之後,這個國家真的需要一場喜慶運動來提振一下。

2008年8月8日晚上8點整,奧運會在北京如期舉辦。曾經的「體操王子」、已經當了18年企業家的李寧從天而降,在一片歡呼聲中點燃火炬。在經歷了雪災和地震的「天崩地裂」之後,這個國家真的需要一場喜慶運動來提振一下。

在過去的幾年裏,北京市爲籌備奧運會投資了2800億元,其中64%用於基礎建設。全世界的建築師,特別是那些獲得過普利茨克獎的大神們都在這座城市留下了自己的傑作,它們長得千奇百怪,有的像一個鳥巢,有的像半隻蛋殼,還有的直接像一條巨人穿的大褲衩,它們建成的時候,與周遭的東方環境格格不入,引起了不少老北京人的不滿和嘲諷,但是久而久之,便成爲了城市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這場體育盛會舉辦了16天,中國以51枚金牌居金牌榜首名,是奧運歷史上首個登上金牌榜首的亞洲國家。在後來的歷史中,它常常與1964年的東京奧運會和1988年的漢城奧運會相提並論,被認爲是國家崛起的象徵。

也就在奧運會結束的21天後,美國雷曼兄弟倒閉,1929年以來最嚴重的金融海嘯撲面而至,中國政府如夢方醒。

雷曼兄弟成立於1850年,是美國排名第四大的投資銀行。爆發於2007年初的房地產次貸危機,到2008年中期後,終於開始動搖華爾街的地基,雷曼兄弟因投資次級抵押住房貸款產品不當蒙受巨大損失,9月10日公佈的財務報導顯示,雷曼兄弟第二季度損失39億美元,是它成立158年來單季度蒙受的最慘重損失,其股價較2007年年初最高價已經跌去95%。

圍繞著是否出手拯救雷曼兄弟,美國政府發生了激烈的爭執,美聯準主席伯南克主張出手拯救,他打比方說,「如果你有一位鄰居喜歡在牀上抽菸,一不小心引燃了自己的房子,你可能會說,我不會幫他報警,讓他的房子自己燒去吧,反正不干我事,但如果你的房子是用木頭建成的,又位於他房子的隔壁,你該怎麼辦呢?再假如整個城市的房子都是用木頭造的,你又該怎麼辦呢?」而美國財長保爾森公開表示「見死不救」,他堅定的認爲,「大而不倒」是一種無法接受的現象,美聯準沒有擔保債務或是注資的權力,美國財政部也不會出手,在發生擠兌的過程中,給一個分崩離析的投資銀行貸款是不會成功的。

9月15日,由於所有潛在投資方均拒絕介入,雷曼兄弟向紐約南區美國破產法庭申請破產保護。

也就在9月16日的下午,中國央行行長周小川出現在中央電視臺新聞頻道的螢幕上,用沉緩的語調宣佈,央行決定下調金融機構人民幣貸款基準利率,金融機構1年期貸款基準利率由7.47%下調至7.20%。同時下調個人住房公積金貸款利率。僅僅在8天前的9月8日,這位經濟學家還在公開場合宣示中國政府不會下調利率。有記者觀察到,「一夜之間,周小川滿頭白髮。」

從這一天開始,宏觀經濟政策發生180度的大拐彎。

從9月16日到12月23日,央行連續五次降息,如果聯想上半年的四次存款準備金率的提高,其反覆之迅猛和戲劇性爲史上僅見。

與此同時,投資的閘門隨即大開,國家發改委不斷給各地打電話,催促上報項目,很多積壓了幾年的報告都得到快速的批覆,發改委所在的月壇南街附近,所有列印店的生意突然一夜火爆,列印費上漲了四五倍。

從2008年底到2009年初,發改委一口氣批覆了28個城市的城軌規劃,總投資超過1兆元。在此次「大放行」中,申報發展地鐵的條件大爲降低。

爲了刺激房地產消費,10月22日,財政部宣佈個人首次購買住房的契稅稅率下調到1%,並對個人買賣商品房暫免印花稅、土地增值稅;同時央行宣佈,首次置業和普通改善型置業貸款利率下限爲基準利率的0.7倍,最低首付款比例調整爲20%。

12月,中央政府宣佈對家電業實施緊急輸血,推出「家電下鄉」的財政救市計劃,農民購買彩電、冰箱、手機和洗衣機,最高補貼上限爲電視2000元、冰箱2500元、手機2000元和洗衣機1000元。兩個月後,享受補貼的品類中又新增了摩托車、電腦、熱水器和空調。這一政策大大緩解了家電業的庫存壓力,在另外一方面也延緩了落後產能淘汰的速度。

在2008年的最後兩個月,中央政府好像一個繁忙的管道工,擰開了每一個可能被擰開的水閥。工信部部長李毅中回憶了兩個很生動的細節。

「12月25日,張德江副總理突然給我打電話,說3G牌照馬上發。我以爲聽錯了,因爲原來計劃第二年人代會以後發。現在要求馬上發,是因爲總理下決心了。當時3G牌照發放本身的條件已經成熟,三大營運商拿出2000億,就可以拉動6000億的投入,這對應對危機能起重大作用。」

「再比如車市。汽車工業在二季度時出現了全行業虧損,12月初,總理給我打電話,說美國政府拿出幾百億美金扶植三大汽車公司,德國政府獎勵購買汽車,一輛車補貼5000馬克,我們有什麼辦法拉動經濟呢?經過各方醞釀後,我們提出1.6升排量以下購置稅減半。決定這個政策的時候,財政部已經捉襟見肘。我記得和謝旭人部長商量時,他說,毅中你別再出主意了,我兜裏沒錢了。後來還是總理下了決心。政策出臺在2009年春節前,趕上購車的高峯,到2月份形勢大爲好轉,汽車工業扭虧爲盈。」

就在北京手忙腳亂之際,各個經濟數據的惡化也開始呈現出來。

2008年11月,中國進出口增速突然「跳水」,出口回落直接拉低工業增速。生鐵、粗鋼和鋼材產量分別下降16%、12%和11%;汽車71萬輛,下降16%,發電量下降9.6%,創出改革開放以來歷史最大月度降幅。

與老百姓相關的數據還有股市。上證綜指從上一年10月16日的6120點跌到今年10月28日的1664點,累積下跌幅度達70%,爲當年全球資本市場的「熊王」。簡單算一下,2008年,全國股民人均虧損13萬元。

11月底,中金公司研究部發布了一份預測未來國內宏觀經濟形勢的報告,研究人員發明了一個日後的熱詞:「保八」。

中金認爲,1998年的金融危機侷限於亞洲,而本次全球性的金融危機直接發生於中國的最主要出口市場美國和歐洲,因此,政府將把經濟較快平穩成長作爲首要任務,爲了「保八」——GDP成長維持在8%的水準之上——可能繼續出臺刺激政策,包括透過刺激購房需求、緩解開發商資金壓力扶持房地產業。

從此,「保八」成爲一種朝野共識,根據專家們的測算,如果GDP增速降至6%或7%,經濟發展的質量就會受到很大影響,進而牽涉到就業率,最終影響到社會穩定。用時任銀監會主席劉明康的話說,8%是中國經濟的生命線。

從年初的防止過熱,到年終的「保八」生命線,可以清晰地看出這一年宏觀形勢及政策的大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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