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言嘉賓
胡海泉,音樂人、海泉基金創辦人
主持嘉賓:
王 昉,FT中文網編輯
主持人:下面我要介紹的是一位明星,他既是一位明星音樂人,也是一位明星投資人。他剛剛走進場的時候,甚至包括我們自己的同事在內,爭著跟他的合影,就可以看到他的影響力。
首先有請本次對話主持人王昉女士。
王昉:大部分人知道他在歌手身份以外是一個非常成功的投資者。但是我剛纔跟他午飯的時候,我覺得讓我最驚奇的是他什麼也沒有拉下,在所有做的事情上都親力親爲,而且齊頭並進。
舉幾個具體的數字,他20年前作爲一個歌手出道。在20年前歷程當中,專輯總髮行量超過1200萬張。2005年的時候自己創業,所以是一個創業者,然後開始慢慢進入天使基金,現在慢慢開始在投資這一塊做得越來越大,現在已經有五支投資基金,旗下管理13億元的投資。加上他天使投資的時候投的項目超過4000個,而且80%的企業獲得下一輪的投資。
他在做這一切的同時,他還在不斷做音樂,還在當主持人,還在產品各種各樣的真人秀及美食節目。所以報紙上有一個評價是這樣的「不是唱歌的投資人,不是好的美食節目主持人」,現在請海泉上臺!
胡海泉:大家下午好!我是一個多功能的工具!
王昉:現在有一個詞叫做斜槓人生,就是一個人的toilet下面有加一個什麼什麼斜槓,所以這是典型的斜槓人生。
所以我第一個問題,你每天能睡幾個小時的覺?
胡海泉:最近一兩個月是五個小時。
王昉:不太夠。我第一個問題,現在是一個跨界的時代,很多明星都開始做投資。但是,明星做投資,有的時候大家也並不是特別看好。比如說著名的天使投資人徐曉平(音譯)老師就說過明星做投資人,名氣是他的優勢,但可能也是唯一的優勢。這一點,你怎麼看?
胡海泉:曉平老師當這我的面不是這麼說的。我覺得明星投資和明星理財是兩個概念。如果你把自己的財富交給其他的機構去管理,那叫明星理財。明星投資,還是專注於你所關注的投資領域,去研究、分析,去做投前和投後的管理。這對我們自己的職業來講,是完全不同的職業,它是一個跨行業的事情,需要重新學習,重新累計經驗和人脈。
王昉:大家最大的置疑,就是明星是不是來玩票的。我們現在任泉以前是明星,但現在爲了投資徹底出了演藝圈。可是你基本上是自己做,所以你怎麼作出跨越,並且在專業度上得到投資界的認可?
胡海泉:首先,我沒有完全靠自己。任何一個創業行爲或者一條路,都有同行者,有夥伴和合夥人,這是肯定的。畢竟在投資和金融領域來講,還有很多的知識需要彌補,這不是一天兩天看幾本書就能學會的。
王昉:剛剛午飯的時候,你說同時是北大長江商學院以及杭州湖畔大學的在讀生?
胡海泉:是的。
王昉:去年基金從業資格考試,一下子透過了。現在爲了做節目,還在嘗試考主持人證,所以真的是學霸。
胡海泉:沒有。在某些領域來講,有一個從業門檻。如果我們學會不要求考,我也會繼續做投資,但是我要尊重規則。另外一方面,只有尊重規則,跟大家在同一個起跑線做同樣的事情,纔不是所謂的玩票。玩票並不代表我對這個事感興趣,多站幾個臺,把自己的品牌形象背書到項目。我覺得真正的投資,是真正跟隨創業者投資。
王昉:所以你在不斷學習新的行業、新的風口,你是怎麼了解他們的?
胡海泉:我覺得首先基於好奇心。我們以前比較早的時候做個人管理公司,做天使的時候,就是基於好奇心,基於對新的管道、新的技術感興趣。
王昉:不是因爲網路的唱片銷量喫緊?
胡海泉:這是全行業的事,不是我的事。因爲移動網路或者網路時代,的確讓傳統唱片轉了面貌。我基於天使投資,也是基於我們的行業瞭解網路,瞭解未來的消費者如何選擇和生活的。在這個過程中,我才發現除了音樂這個行業之外,還有太多行業在轉變,還被顛覆。所以這是基於興趣。你剛纔問到的問題是我跨行業的學習,我覺得做投資是非常有趣的事情,尤其是早期投資。早期投資,更重要的是要發現、判斷、分析,另外每接觸到一個行業和一個新的創新的時候,那種收穫感或者能夠獲取的滿足感,的確是其他行業帶不了的。
王昉:我知道作爲一個藝人或者是藝術創造者,很多時候要非常感性。我知道你從小是一個詩人,你爸爸是軍旅詩人,所以你從小有寫詩的習慣。這是一個多麼感性的事情,可是投資是真金白銀看數字非常理性的事情。所以你的頻道切換,是怎麼進行的?
胡海泉:其實我挺享受雙重身份的。因爲大家往往會說把它當做兩件事情,比如說創作是很感性的事。但是我覺得創造是很零星的東西,但原始的東西落筆之後,可傳播的作品是理性的過程。比如說我們對唱片的製作和推廣,比如說我前天晚上還在錄節目,我們改編了一首歌,每一段旋律是上行、下行和絃的設置,這是一個理性的問題。對投資來講比較感性,因爲沒有太多的模型判斷你成功,所以有一部分感性的思維,纔可以幫助你投資。很多人都認爲自己是理性的,我們做所有的決策,其實都是潛意識的感性的東西在決策。我們希望有技術的東西,有激發的東西,但最終還是跟隨自己的內心。
所以我所謂的理性和感性的兩端,可以由一個衝動直接過去了,我不用很難受地來回挪。
王昉:很多天使投資人有自己的風格或者是理念,比方說有些人只看項目不看人,有些人只看人不看項目,你看什麼?
胡海泉:我什麼看,他們這麼說有點極端,其實大家都要看,不過在哪個階段、什麼樣的企業、哪個行業。在很簡短的行業來講,一個企業的創新早期要靠技術。團隊重要不重要?當然重要,但是在某一個階段非常重要。所以我們在投資過程當中有這樣的企業,最開始非常好,因爲技術很領先、理念很領先,市場需求也對了,但考慮團隊運營時候,其實就弱了,所以那時候就要看人了。沒有任何一個創業者,天生就是每方面都強。真正好的創業者或者是企業領袖,他是在那個過程中快速學習,或者是吸納合作夥伴,或者能快速整合資源的人。
所以要有一個好的科學家來創業的話,目前來講我們是比較謹慎的。科學家創業,我們是比較謹慎地看。但是我們相信只要你有獨一無二的「法寶」,纔有機會成功。如果你一進入的時候沒有自己的獨到之處,光靠所謂的運營不可能。
王昉:投資圈看你投資歷程的時候有一個問題,有一個比較大的疑問。你本身是歌手出身,爲什麼在選擇投資對象的時候,很多人你沒怎麼碰娛樂行業,你是做醫療器械、智慧家居,還有我們提的平衡車,你是從這些開始的,可能要到2017年1月份,你纔有第一支文創的基金。這是一個什麼樣的考慮?
胡海泉:其實我的確在最早做天使投資的時候,決定做基金管理公司的時候,我給自己設定了目標。因爲我認爲文化投資之於我來講,在未來才更有價值和意義,或者是使命。
王昉:這是你終級的目標。
胡海泉:對。如果我不懂得判斷的投資標準,包括投資後的管理,包括投資行業領域的資源,其實沒有辦法做投資,因爲文化投資的主語是投資。所以我給自己設定了標準,我就覺得在其他行業累計信心做投資。做文化投資,纔是我更有使命感的事情。
王昉:所以前面哪些都是熱身行爲?
胡海泉:不這樣講,我還是做其他方面的投資。做文化投資,其實我這麼多年來參投過文化的項目,包括文化的公司,沒有停止投資,只不過用完整一支基金管理公司的話,是今年開始。
王昉:爲什麼是現在?你覺得現在泛娛樂進入到一個比較大的你認爲可以進入的時刻?
胡海泉:這是國家的趨勢。我覺得文娛領域的投資,或者是泛娛樂領域的投資,包含很多東西,不僅僅是我們平常看到的音樂演出、版權制作,有很多方面的創新。比如說技術引導的宣發、傳播,還有自媒體,都在文創領域。因爲未來的行銷和產品都是人格化,靠內容推薦,不靠傳統的廣告,所以我認爲這裏面有非常多可以深挖的地方。這是整個投資領域都關注的,不是我個人。
王昉:我剛纔的同事提到TFboys,我作爲一個年紀比較大的。
胡海泉:你年紀很大嗎?我感覺是聽著我的歌長大的。
王昉:同齡。我覺得這些粉絲表達出來的購買力,他們的消費衝動,他們對粉絲所追求的明星的忠誠,讓我非常看不懂。您作爲一個來自這個領域的投資人來講,您怎麼看這個趨勢?
胡海泉:一切存在,皆有道理。這是爲什麼?其實這個時代跟過去的時代產生內容、傳播內容的方式變了。比如說我們把明星看成一個產品的話,過去的時代其實是一個精英時代,就是少數的行業精英透過自己的專業技術把一個產品打造到極致,推向市場做最大的行銷。可是現在的時代,明星是養成式的,也就是說跟我們的消費者和受衆羣體共同成長。所以TFboys粉絲是媽媽、姐姐,她們是陪伴你的成長。三個小男生在最開始出道的時候很稚嫩,表演、舞蹈上不專業,唱得也不是那麼好,但這並不影響他的消費者陪伴他的成長。所以你看他們舉全世界粉絲團之力,全世界買廣告給他慶生,她們是他的投資者,得到的回報是養成。
王昉:這樣一個文娛的時代,對你們的投資者提出什麼新的課題?
胡海泉:我們必須要了解,如果他們是消費者的話,他們的心態到底是怎樣的。所以我們現在看傳統行業的經濟公司、版權公司和電影公司,其實都是過去時代的。我們看到未來所有產生內容的內容創造者,產生內容的過程和發佈內容的過程,其實都要深度地跟消費者或者觀衆互動纔可以,而不再是過去那種我做什麼、你買什麼,你不買我就虧了。其實很簡單,我在創作之前跟你有深度互動,這個叫定製化。我們過去在這個行業叫明星一對多,也就是說恨不得打通全部的市場,最好所有的人都喜歡,而我們現在是垂直化。
王昉:只要在一個領域忠誠?
胡海泉:對。所以粉絲經濟,也就是過去來講一個明星演的電影你買票,這不叫粉絲經濟,叫粉絲消費。粉絲經濟不是過去傳統的2.0時代的買衍生品,就是我出一個什麼小產品,你就買了。在這個特別牛的電商時代,去管道、去中介,每一個明星自己本身就可以生產自己的產品、製造自己的產品,只要供應鏈做得好的情況下,不再像過去只是做一個衍生品,交給一個代銷商做。所以這個時代,對創造內容的人來說是極好的時代。
王昉:所以投資生涯,對你演藝人生有什麼樣的影響?
胡海泉:肯定有影響,對舞臺上表演的人不簡單是職業化,要了解、吸納很多的感受。我做投資人的事情,其實也是豐富了自己的人生,有很多新的體驗,它可以變成我的創作,可以變成我表演形式裏面的一個內容。
王昉:您作創造一首歌的時候,會不會說這首歌在某個管道更符合當下投資的熱點,或者是受衆的熱點,你會這樣創作它嗎?
胡海泉:理論上講不應該這樣,因爲寫歌應該是發自肺腑了,但是可以選擇它的受衆。我不認爲寫歌是一個工作,我也不認爲唱歌是一個工作。而恰恰我幹這個事情20年,靠這個賺錢。
王昉:你作爲投資人,可能頭腦要非常冷靜地看一個IP會不會有一個潛在的投資價值。但是你作爲一個藝人,比如說作爲一個藝術家,你看一個人完全是從藝術的標準來評判他。所以當這兩者發生衝突的時候怎麼辦?比如說有一個人真的唱得比較差,但是市場非常喜歡他,你投不投他?
胡海泉:你說的是誰?
王昉:我不能點名。但是反正在我的朋友圈裏,大家都說中國的小鮮肉們沒有演技。
胡海泉:但是我們看到他們的演技在提高,這是一個養成式的,他們也在快速成長。我過去幫助很多年輕歌手製作專輯的時候,他們的確是剛剛選秀結束,很紅,但是沒有經驗。但現在我們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們發現他們變化一樣。包括我也一樣,20年前我也很生澀。而現在比過去更有經驗。
王昉:我們今天跟技術相關,我好幾位同仁都講到AR技術風口。AR在投資人眼裏,是下一個風口嗎?還有AR會怎麼樣改變或者顛覆娛樂的世界?因爲娛樂是一個非常創造性世界,大家創造說創造是AR最難攻克的堡壘。怎麼看?
胡海泉:我覺得這不是一個風口,接下來50年、100年,AR是加速人類的工具,只不過我們還沒有在眼前看很多神奇的改變。但也許20年《金融時報》峯會的時候,大家會看到一個新的改變,而且把它看成理所當然的事情。在人類加速演化的過程當中,AR對娛樂的影響首先就是娛樂體驗是顛覆式,我們聽音樂、看影像的方式在未來會轉變。更重要的是有人講藝術創造力會不會被AR顛覆,我覺得談不上顛覆,我們要冷靜地應對自身的變化,我們跟一千年以前的自己不一樣了。所以一百年以後的我們,也不是現在的人類。那時候我們利用AR,我們自己就是AR的主體。其實我們也無非是各種元素的演算法之一而已,這麼說的話我們跟AR是平等的。我們不要害怕,也不要過於崇拜,因爲未來我們就是AR的一部分。
王昉:時間差不多了,最後還有一個問題。很多明星做投資,身份太複雜,可能很多人最後還是想要有一個分離。想要有一個身份出現在大家面前,對你來說這是一個問題嗎?將來有一天,你想完全成爲一個藝人還是投資人?
胡海泉:對我來講沒有一個完全的概念。站在舞臺上,你會有千喊百應的體驗。一旦有這樣的體驗,他這樣的體驗是不希望停止的。其實我做一切事情,就是基於興趣,尋找體驗感而已。所以越豐富的體驗,就會給更多的身份創造動力。
王昉:非常好!預祝你們從今年12月份開始的20週年的巡迴演唱會成功!
胡海泉:是的,到時候有杭州站,邀請大家買票觀看!
王豐:非常感謝!我有一個問題想問,FT中文網最近一直在做振興經濟方面的內容,不知道您對現在東北最大的文化藝術輸出產業怎麼看,就是直播喊麥,作爲德高望重的音樂人,您怎麼看這個現象?現在很多人認爲這是振興東北唯一的希望了。
胡海泉:其實這是玩笑話。但它讓很多人找到了一個新的生活場景和出路。比如說前兩天我邀請喊麥界天王MC天佑(音譯)來做我的節目,就發現這個男生特別可愛,因爲他成長在一個很市井的環境裏面,他是一個賣車的。所以他接觸了非常多的生活養分,都變成他現在的創作來源,而且他整個氣場有那麼大的共鳴場,就算你我不是他的粉絲,有那麼多人喜歡他,他就有存在的價值。但是東北寄希望於十個、八個天佑不夠,我覺得應該是靠對創新的理解,然後是整個社會文化對於新興領域的真正投入,包括對試錯的包容度。
我作爲東北人真心是希望,但現在看還是舉步維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