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11月
美女編輯陳霄兒又在溫柔地催稿。每月一篇，這又使我想起，小時候在成都，三舅舅每天要我寫日記。比起那時，每月一篇太舒服了。
我出生在成都，在成都生活的最後一年多，爸爸被水利部調動到了天津，三舅舅那一年就和我們住在一起，他「承擔」起了我的每日家庭教育。每天給我講解一個數學問題，然後做十道數學題，奧數的那種。這還不成問題，很快交差。困難的是每天一篇兩篇稿紙800字的日記。寫完，恭敬地站在旁邊交他批閱，然後方可睡覺。
一個10、11歲的孩子，生活簡單，天天都要寫，哪有那麼多素材。每天晚上8點開始，在房間橘黃色的燈光下，一個梳著童花頭的小女孩坐在書桌前，象一個乖乖的小動物，努力地回顧一天，今天幫老師幹活了嗎？路上有沒有碰到什麼人學雷鋒？……日記多半是三段式，開頭時間地點人物，中間事情描述，最後感慨和決心。現在有時還忽然翻到這本特別厚的日記本，上面舅舅遒勁有力的紅鋼筆字：「又是這樣的結構，新八股文！文體上不能有所創新嗎？」 至今我都能記得他說這話的神態和語氣。
後來，我學會了觀察，那一些細膩的、靈動的小東西，春天的花次第開放、校園裏的桑葚和回家發現染紅的舌頭、上學路上浣花溪的霧中竹林聯想到杜甫。我直到大學高等數學，數學經常考100有兩次大考也考了100，寫作文、寫工作報告都不怎麼發愁，直抒胸臆便罷。更重要的是養成我時時反思自己的習慣，那時，舅舅就說：「子曰，一日三省吾身」。
舅舅名門之後樣貌優雅英俊，身材挺拔，上海交大的高材生，蘇聯專家撤走後，他才大四就被學校找來接替蘇聯專家的教學，用俄語授課。媽媽說他年輕時睡覺要用髮網固定髮型，爲了動作標準頭頂著大詞典練習國標舞。三舅舅性格率直、可愛、有點倔，像個大男孩兒。因爲自己的妻兒在揚州，他對孩子的教育理論就在我這兒實踐了。我記得他常穿那種有著皮編扣的花呢西服，人字呢、雪花呢的外套，都是文革前買的，媽媽說經過文革，舅舅一點兒不講究了。他喜歡用數學難題燒腦，他看嚴肅文學、世界名著，也看金庸等四大著名武打名家的武打小說，喜歡古典音樂每天必聽，不批閱作文板臉的時候，和我瘋玩在一起。今天，忽然懷念三舅舅，我一直不念舊，是往前奔跑的風，沒有想到舅舅是這樣深深影響了我。遺憾的是，他的才情如果遇上一個好的時代。
10月份，對於酒莊來講，是個緊張的時節。北半球的葡萄園，此時釀酒產線在進行著發酵。釀酒師要時時關注著發酵罐中果汁發酵的過程和溫度控制，日裏、夜裏，不離左右。在較爲寒冷的地方，例如德國和法國阿爾薩斯產區因爲葡萄成熟期長，還在忙著採摘和收穫，對於一些要做成晚收或冰酒的葡萄園，甚至要到12月初。
良好控溫下的發酵，有利於產生細膩、精緻的酒體；快速的、溫度變化大的發酵過程，會形成粗糙的酒體。低溫發酵，比較有利於保持葡萄的花香、果香和新鮮純淨的酒體特色。11月份即將上市的博若來新酒，更是在保持果粒完整的情況下，二氧化碳浸皮法發酵而成，因此，最大程度地保持了果實的果香，造就了新酒新鮮年輕的特色。要想追求複雜、豐富、有層次感的葡萄酒，只經歷酒精發酵是遠遠不夠的，還要乳酸發酵，以及橡木桶陳釀。一杯好酒，這個時候，只是剛剛開始。
儘管這是個關於葡萄酒的專欄，我更願意和大家分享葡萄酒和生活帶給我的感受和體會，葡萄酒似乎影射這人生，裏面蘊含的道理對於人生很有借鑑的意義。
11月份，一年中最美好的春、夏、秋已經過去，大陸性北溫帶氣候的冬天是那麼的寒冷。我今年*&%歲了，不年輕了，有時想放過自己，原諒自己，「不要努力了，人生大抵如此」。可一想起算命說的，我長壽，還有56年的生活里程，又有些緊張，還是不敢鬆懈，怕8、90歲了還沒忘了舅舅給我培養的「一日三省」的習慣，怕我的人生只是經歷了酒精發酵和蘋乳發酵，遠沒有呈現出生命本該有的豐富、層次感和美妙。而且，我的人生也不能是舅舅批判的三段式「八股文」，應該活出人生的精彩！
11月份是個我最怕的時節。記得有首英文詩：「No-vember, no flower, no fruit, no sunshine, no festival…」, 每個11月的第三個週四，是博若來新酒節，「Beaujolais Nouveau」唯一一款只釀造兩個月的葡萄酒，全球愛酒人士一起狂飲。屆時，我們也一同來分享吧，乾杯和歡呼，爲了這個年份，爲了我們的生活！
三舅舅，謝謝您小時候嚴格要求我，願天堂裏一切都好！Cheers！
2012年10月2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