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畫廊佩斯(Pace)高級副總裁埃利奧特•麥克唐納(Elliot McDonald)說:「藝術市場不能一概而論。」在這個主要由獨一無二的物品組成的行業中,他的評價在2023年這個參差不齊的年份顯得尤爲正確。
在動盪的地緣政治背景和普遍的經濟低迷對其他品類造成影響的情況下,奢侈品和名人拍賣的銷售額飆升,令拍賣業績受到了提振。分析公司Pi-eX的數據顯示,對於佳士得、蘇富比和菲利普斯這三家主要拍賣行來說,在截至12月14日的一年裏,令人不安的背景導致它們的拍賣銷售額總計下降18%,至112億美元。這三家拍賣行的銷售嚴重依賴於規模超過1000萬美元的稀薄市場。
儘管這些數字受到了2022年微軟聯合創辦人保羅•艾倫遺產在紐約佳士得拍賣行賺得16億美元的影響——「很難效仿」,Pi-eX首席執行長克里斯汀•波倫表示——但她指出,這三家拍賣行幾乎在所有地區都出現了收入下降。根據她的數據,美國和法國的跌幅最大,分別下降27%和24%,其次是英國,下降16%。中國的拍賣銷售額下降3%,使其在2023年成爲該領域的第二大市場,僅次於美國。由於艾倫遺產的拍賣的影響,佳士得的拍賣收入跌幅最大,達30%。
2023年的最高價出自蘇富比拍賣行,巴勃羅•畢加索(Pablo Picasso)的《戴手錶的女人》(1932年)以1.21億美元(含費用的價格爲1.394億美元)的價格售出,符合預期。它被證明是今年唯一一件拍賣價超過1億美元的作品,儘管古斯塔夫•克里姆特的晚期作品《拿扇子的女人》(1917-18)在加上蘇富比的費用後的拍賣價達到了1.084億美元,佳士得的首席執行長紀堯姆•塞魯蒂說,佳士得的一筆私人拍賣「遠高於1億美元」。
令人失望的拍賣包括中國億萬富翁夫婦劉益謙和王薇在香港蘇富比的拍賣。在這裏,大衛•霍克尼(David Hockney)、趙無極(Zao Wou-Ki)和草間彌生(Yayoi Kusama)的作品都在未售出的藝術家作品之列,而阿梅代奧•莫迪里亞尼(Amedeo Modigliani)的肖像畫《Paulette Jourdain》(1919年)在2015年以4280萬美元的價格購得,今年10月以相當於3000萬美元的價格售出。
這次拍賣會是一個極端的例子,它說明了近年來爲市場帶來活力的單一所有者拍賣和遺產拍賣是如何開始失去光芒的。塞魯蒂說:「沒有完美的解決方案,」不過他補充說,改變最高價拍賣的時間,將供應分散到全年,可能會有所幫助。他說:「現在,我們50%的價值僅來自兩個月。」
拍賣行邦瀚斯在2023年逆勢而上,儘管基數較小。這家拍賣行專注於更廣泛的低價藝術品,過去幾年在其在線業務上投入了大量資金。佳士得首席執行長布魯諾•文奇格拉(Bruno Vinciguerra)表示,該拍賣行的收入成長14%,至11億美元,「利潤率很健康」。他表示,推動成長的原因是,「競爭激烈的高階市場只佔我們業務的一小部分。」因此,Bonhams可以避免爲了贏得拍品而進行過高的估價,並限制擔保和其他利潤分享優惠等激勵措施。
邦瀚斯拍賣行的拍品種類繁多,這似乎也符合人們不斷提高的品味。2023年邦瀚斯拍賣行的十大成交價拍品包括18世紀的蘇丹蒂普(Tipu Sultan)的寢宮寶劍(1400萬英鎊)、15世紀早期的維魯帕克沙(Virupaksha)雕像(3800萬港元,410萬英鎊)以及奈良美智2014年的一幅畫作(「三顆星」,3680萬港元,390萬英鎊)。2023年期間,古董車在邦瀚斯拍賣行和蘇富比拍賣行成爲贏家,而包括手袋和珠寶在內的奢侈品在佳士得拍賣行則創下了有史以來最好的一年。
文奇格拉和其他人認爲,名人拍賣越來越受歡迎,事實證明,名人拍賣比藝術品更有說服力——「這就是我們今天生活的世界,」他說。邦瀚斯拍賣行2023年衆星雲集的拍賣品包括演員羅傑•摩爾(Roger Moore)的個人藏品和廣播員芭芭拉•沃爾特斯(Barbara Walters)的遺產。蘇富比(Sotheby』s)舉辦了今年最盛大的名人拍賣會,以4000萬英鎊拍賣了1406件屬於已故皇后樂隊(Queen)主唱弗雷迪•莫庫裏(Freddie Mercury)的物品。個人物品的漲幅最大,尤其是一把蒂芙尼(Tiffany)銀色鬍鬚梳子,估計零售價爲400至600英鎊,加上莫庫裏的附加價值,售價爲15.24萬英鎊。接下來是來自恐怖海峽歌手兼詞曲作者馬克•克諾弗勒(Mark Knopfler)的120把吉他和放大器(佳士得,1月31日),以及邦瀚斯拍賣行的《王冠》(the Crown)的服裝和道具(2月7日)。
今年最令人驚訝的訊息是弗里茲藝術博覽會(Frieze)的所有者Endeavor買下了軍械庫展覽(Armory Show)和芝加哥博覽會(Chicago Expo)。此舉使弗里茲在美國的活動增加了一倍,顯示出對這一占主導地位的地區的承諾,同時也表明,隨著建設和運營這些臨時活動的價格上漲,有必要進行整合,以找到規模經濟。對於已經在資金和實體存在上捉襟見肘的畫廊參展商來說,在舉辦藝術博覽會(平均約爲其銷售額帶來三分之一的收入(儘管根據巴塞爾藝術展和瑞銀最新報告,這一比例正在下降)與堅持舉辦展覽的日常業務之間很難取得平衡。
畫廊主泰戈爾(Sundaram Tagore)表示:「我們過去舉辦過很多(藝術博覽會),其中一些對我們很有好處,但現在我們不能都辦了。」不過,對於2024年,他已經將紐西蘭奧克蘭的奧特羅阿藝術博覽會(Aotearoa Art Fair)加入了他的計劃,該博覽會於今年3月被不斷壯大的Art Assembly Group收購。
商業畫廊透過採取看似相反的策略來應對2023年更清淡的氣候。較小的畫廊,如倫敦的Taymour Grahne和Roman Road,決定放棄傳統的、單場地的、每6週一次的展覽計劃,轉而青睞更流動性的、諮詢式和快閃式的展出業務,而由英國橄欖球明星Maro Itoje共同創立的新畫廊Akoje,從一開始就採用了這種模式。其他畫廊,包括包括Anat Ebgi、白立方(White Cube)、史蒂芬•弗利德曼(Stephen Friedman)、Alison Jacques和Selma Feriani,利用疫情以來的房地產供應,擴大了他們的全球足跡。
那些報告今年銷售情況良好的畫廊意識到他們所處市場的脆弱性。泰戈爾說:「我們面臨的現實是,某些領域表現良好,而其他領域則不然。」2024年將是他從業25週年。「我們的畫廊沒有遭受太多損失,但你永遠不知道我們是否會成爲下一個。」一級市場價格的價格甜蜜點似乎位於65000美元至125000美元之間:低於這一水準,投機活動已經降溫;而買家寄望於漲價潮流而高價購買的意願也失去了吸引力。
倫敦畫廊經營者林賽•英格拉姆(Lyndsey Ingram)認爲,現在成功的關鍵在於「擁有一個真正嚴密、專注的模式,以人們真正需要我們出售的東西爲前提」。這與繁榮時期憑空製造無差別需求的做法大相徑庭。
進入2024年,如何在一個支離破碎的領域中最好地代理在世藝術家,似乎很可能主導一級市場。藝術家代理機構正在崛起,它們更像體育管理公司,而不是像合作伙伴,他們分享上升的好處,有時也分享下降的風險。肉眼來看這個變化非常微妙,但像倫敦Guts畫廊這樣的年輕機構談論的是「支援,而非代理」,這標誌着下一代畫廊主商業模式的轉變。
對於二級市場來說,挑戰將是如何應對高階市場的疲軟。自2008年經濟危機以來,高階市場的疲軟掩蓋了食物鏈下游的問題。市場觀察人士指出,即使沒有更多出人意料的地緣政治危機,也會有許多已知的干擾因素出現,包括美國、俄羅斯、印度、德國的選舉,幾乎可以肯定還有英國的選舉。
佳士得拍賣行指出,今年新買家數量的成長(佔佳士得客戶總數的35%,其中千禧一代和 Z世代所佔比例較高)爲下一季的拍賣帶來了謹慎的信心。塞魯蒂說:「2023年是矛盾的一年。但我們已經做出了正確的商業決策,併爲未來做好了充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