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都說生活不過是一連串甜蜜而又被誤解的回憶，當我坐著清晨的第一班飛機飛到深圳，去參加出版社安排的新書推廣活動的時候，我知道我又要遇到很多甜蜜而被誤解的過往。
當飛機在寶安縣上空開始盤旋準備下降的時候，坐在視窗旁的我貪婪地看著下面猶如房地產開發商的樓盤模型一樣的城市。每個城市都有一種傳統的連接，它們從一個地方開始，然後在一個你意想不到的地方結束，儘管在每個轉折點上，那種氣勢似乎都是自然而然地接踵而至，但是它會在一波又一波的意外啓示中產生最後的驚喜，它從根本上發生了改變，但是這種改變似乎又註定著它會成爲一個合理而有序的變化。
出版社說我的新書《飲一杯城市之光》，幾乎是一半寫了我生活的上海，然後另外一半寫了我成長的深圳，所以覺得我去深圳的書店做一次活動，會對新書銷售有幫助。想到過去四年的各種機緣巧合之下寫出的文章，猛然覺得在很多時候，人們都會將自己的成長經歷與那些文字聯繫在一起。我似乎一直在找尋著深圳和上海之間雙城記的故事。後來我想著把自己的文章合集和我經常喝酒而恍惚的狀態聯繫到一起的時候，城市的主題就好像一杯雞尾酒一樣毫無猶豫的冒了出來。是啊，飲一杯城市之光，一直都是我生活的標籤。
城市一直都是人類所追求的生活，而我也一直堅信城市就是人類文明成就的最高象徵，無論是在居住條件還是在生活方式的選擇上，城市總可以讓人們在最短的時間內獲得最多的選擇，而農村則是意味著衛生條件的落後以及文明程度的普及，這也是我生活在城市中五十多年的真實感受。在飛機即將降落的時候，我總算認出來我的航道是如何穿過深圳這座年輕的城市，似乎最難辨認的是那些沿著海岸線建立起的衆多高樓大廈。這時我的耳邊突然響起Leonard Cohen的歌聲，I』m Your Man！
第一次聽到這首歌的時候，是很多年前在深圳西鄉海邊遙遠的三門島，一羣年輕人去露營，在這首歌的陪伴下喝了很多的啤酒，在點著篝火躺在沙灘上之後，突然意識到天空的星星距離自己是如此的接近。後來又隔了一段時間再去那個荒涼的三門島，上島的時候發現已經是各種度假村林立，然後大批的露營者坐著汽艇，帶著煤氣罐以及麻將桌還有各種火鍋底料和火鍋的食材悍然登島，那種顢頇的姿態突然讓那個在上個世紀90年代的探險式的旅遊回憶變得越發的高冷起來。
那種年輕人的無畏以及淡薄的享樂慾望，讓我們會在登島之後去山上尋找夜晚過夜所需要的柴火。朋友們帶來的攜帶型喇叭接上攜帶型的CD機之後，寂靜的海灘上第一次響起了這位加拿大歌手的聲音。跟我們同去的一位香港來的北京投行新人很驚訝聽到這首歌，他說他們公司有一年的年會請Cohen來唱歌，他同樣也是驚爲天人。他戴著墨鏡，穿著黑色西裝和白色T恤，手裏拿著喫了一半的香蕉，他成了我們之後的摯愛。在不堪蚊蟲叮咬的夜晚過去之後，清晨我們一起橫渡到對面的小島，游到一半突然想起《深圳特區報》上面附近海域接連幾日有鯊魚出現，而它們都是在清晨和黃昏出沒，但是那個時候我們距離對岸的礁石小島還有不到一公里的距離。
那種彷徨與膽怯似乎一直陪伴我們渡過了整個的青春期。似乎做和不做都是一半對一半的比例，想想清晨寂靜的海面已經預示著我們未來的生活就是這樣的有驚無險。記得最後總算精疲力盡地爬上來島礁，再回頭看看我們游過來的海面倒是充滿了信心。
從飛機的降落耳畔響起的一首老歌，想到那麼多的往事，足見自己已經開始難忘這座自己成長的城市了。往事一如各種斑駁陸離的黑白殘片一樣浮現在腦海之中，很難相信自己做新書宣傳的旅程在降落在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城市，會有那麼多的感慨。
後來看到很多人寫了很多篇文章去回憶他們第一次聽到Cohen的感受，其實總是沒有和自己的青春恐懼結合在一起。那種恐懼猶如他的音樂中出現的東歐各種樂器的表現一樣，無論是令人心碎的俄羅斯風格以及各種烏德琴或者布祖基琴的混合，當那個優雅的嬉皮士唱出「I』m Your Men」的時候，我又想起了那張最早出現在《CD聖經》裏面唱片封面的時刻，他戴著墨鏡，穿著合身的西裝，然後滿不在乎地喫著香蕉，其實那就是我們所向往的一種狀態，對事物充滿了把握，然後對自己也很有想法，但是在我們認爲自己是最酷的時候，其實其他人看著我們的樣子就是一個嘴裏塞滿香蕉的男人。
走出深圳機場的時間大概要花二十多分鐘，在路途中感受著各種在地的服裝品牌廣告和電子品牌的廣告的輻射，我總算坐到了我叫的網約車上，這時我已經完全忘卻了早起的疲倦，徑直向那個我熟悉的深業上城奔去。深圳的各種地名都是各種山嶺的名字穿插其中，那是一片有著緩慢山丘的城市在經過鐵道兵團的奮力開墾之後，成爲了各種高級樓盤和地產項目的所在。在過去幾年的各種大張旗鼓的總是在路上的清理行動中，朋友們總會在不經意的碎片時間看到我們曾經共同熟悉某個朋友又成爲了其中一位不幸被媒體所提及的沒有漏網的同夥。想到當年在寂靜海灘上圍著篝火痛飲啤酒的時候，應該從來沒有討論過這樣富貴險中求的未來，在各種關於如何運作的可能性預判中，一個人可以問出的最具有兩極化的問題，顯然都不是在未來三十年之後的某個初冬的中午可以想像到。
我住的酒店和籤售新書的書店都在那個著名的生態小鎮裏面，其實這是一個由生產顯像管的工廠改建的高檔房地產項目，早就成爲了最具深圳特色的摩天大樓的理想畫面。當我乘坐高速電梯來到78樓前臺的時候，我在幾百米的高空可以俯視這個自己曾經度過青少年時代的城市可以如此鬱鬱蔥蔥，真的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情。酒店的套房是一個可以看到深圳灣的轉角房間，在這樣的高層客房一架高級的天文望遠鏡站在窗邊，展示出那種高瞻遠矚的決勝氣勢，但是我始終無法調出來一個清晰的鏡頭去一窺對面蓮花山上的著名銅像。我非常愉快地看著隔壁一棟矮一些的副樓頂部書寫著巨大的廣告牌，I』M A FAN！據說我住的酒店頂樓還有直升飛機的停機坪，不過那些都不是我所關心的。可以看到一個自己的姓氏用拼音給描繪在大樓的頂部，應該是一件開心的事情，儘管我也不想成爲一個風扇FAN的樣子。
我像一根飽受大海摧殘的老浮木一樣，靜靜地坐在客房的沙發上感受著自己腦海中浮現出來的過往歷史的漩渦中。我甚至想到了曾經的大學同學剛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在某個地產公司做了很多年的建築模型，從高樓望下去的一排排的建築物，讓我想到了那些巨大的沙盤建築模型，好像也是在幾年前的某個中午，突然聽朋友說他突然離去的訊息，瞬間羅湖區建設路人民橋附近的中銀大廈裏面那間辦公室的會面場景，如潮水般湧來，真是有些不可思議。
望著那些猶如模型一樣的城市道路，人們似乎一直在等待著某種狀態的到來，有的時候是一種耐心，而有的時候是在各種隱瞞的壓力之下，期待著某個離奇故事的浮出水面，期待著某個人訴說某個被壓抑的故事。當我從深圳初冬的豔陽之下看到了地面上車流的緩緩流動，各種各樣的喜怒哀樂好像很難上升到一百米以上的高空之上，各種可以想到的在當下的即時體驗，都會被亞熱帶城市一大片連在一起的鬱鬱蔥蔥的綠色植被中消解。一面是綠色的蓮花山公園，另一面則是同樣綠色的筆架山植被。各種經歷特區建設四十週年以上高高低低的樓宇，再次猶如飛機降落過程中低空俯瞰的一樣，距離讓我們才能將觀察力從容地轉向自己，繼而塑造出以我們這一代人爲主角的故事。雖然這並不能立即帶來一種特別直觀的滿足感，但是將個人的悲歡離合和個人滿足感變成一種與時間相聯繫的藝術，這是一種複雜而持久的快樂。
午飯之前我去了要做活動的聯合書店，也就是次日要舉辦讀者分享會的地方。看著書店前面的扶梯上一羣年輕人正在給一個著名的服飾品牌拍攝社交短影片，深圳這座城市一直都是年輕人所擁有的，看著那些稚氣未脫的姑娘小夥們反覆在扶手電筒梯上做著揮手告別的動作，我想起了這座城市的廣告語，「來了都是深圳人！」。其實即便是離開的話，可能還是會覺得自己是一個深圳人。對於個人而言，一直試圖希望讓讀者可以感受到屬於自己個人對於城市的記憶，也許有的時候讀者不能和我一起回到我生活的那個地方，或者看到我所看到的景象，感受到我所感受到的，或者觸摸到我所觸摸的物體，但是當我這樣試圖用文字描述這種感受的時候，渴望感同身受的慾望就會變得非常的強烈。如果所撰寫的文章跟讀者的想像一樣重要的話，還是覺得或者可以過一段時間再將它們呈現出來。據說科學家已經證明40歲以上的人在青春期時比其他任何時期都有更強烈、更快樂的記憶。這種被稱爲「回憶顛簸」與另一種心理和神經科學現象相吻合，音樂對我們的感情有著不成比例的影響力。
事實上應該有進一步的證據表明，當人們對青春期和成年早期聽到的歌曲建立神經聯繫時，人們的青春期荷爾蒙就會非常強硬地和個人想聽的音樂聯繫在一起，音樂一直試圖在告訴人們所經歷的一切實際上都非常重要。「If you want a lover, I』ll do anything you ask me to，」Cohan又一次的在各種書架中間冒了出來，我看到活動的時候需要的一瓶格蘭路思18年蘇格蘭威士忌已經擺放在書店的門口，我覺得自己到了要喝一杯的時候了。
從來沒有想到深圳的文華東方酒店有那麼多好喫的餐廳，看到著名作家的草書，「東灣」兩個字讓我感受到一種特別濃郁的深圳氣味，甚至想到香港地鐵隧道里灣仔站臺的狂草書法。從進入這家酒店看到身高將近190公分的迎賓員的瞬間開始，就覺得這家酒店和我之前在北京的王府井以及前門的風格完全不一樣。深圳的氣味和首都是迥異的，即便是忘記地理緯度的差異，僅就現代化的感受上面，深圳的風格更加有一種經濟動物，身處在一個由大理石、設計傢俱以及電子熒幕當代藝術作品所組成的冷酷仙境的距離感。外牆光滑明亮的大理石以及門口兩位高大的迎賓員，與門口一羣羣穿著粉色羊絨運動服的闊太們的客人形成了極爲難忘的對比。那些經過精心挑選的帥氣酒店工作人員的精神面貌，是這個喜歡搞錢的忙碌城市所缺少的。酒店前廳的藝術品也和這個以電子產品起家的城市不謀而合，門口的幾件「上下」品牌的沙發讓人感受到一種和門口停滿勞斯萊斯汽車的安靜形成了一種默契，這與我夏天在王府井的文華東方酒店門口，看到那些蹲在酒店對面馬路上的遊客們形成鮮明對比。拉著行李離去的客人和從兩地牌商旅車下來準備住店的客人都帶著一種匆忙的表情。回顧生活總是比現實生活更有趣，在凝視著廁所門後的鏡面，我想起自己曾經是一個活潑而急躁的年輕人，對那種有著粗大毛孔的青春面容依舊感到非常的陌生。
人們一直都覺得花一點時間與專業廚師相處，肯定會對自己的美食品鑑有所幫助。不那麼執著的人可能還會開始跟著廚師學習一些烹飪課程，或者在那些節奏平緩的廚房裏和一些天才的導師一起工作。但是Alessio Durante出現在這座酒店的77層的時候，是那種要在大灣區做一間頂級法式料理餐廳的雄心勃勃。這家叫做OPUS 388的餐廳洋溢著深圳少見的高級餐廳氣質，主廚不羈的快樂與我之前閱讀的各種深圳美食史中含糊的散文和傲慢的土豪語氣形成了鮮明對比。那些爲了好玩而撰寫餐廳進餐指南的公衆號文章，以及那種將食物視爲時尚分支的作者，可能會對各種高級食材猶如展銷會一樣陳列出來的氣勢所壓倒，但是那些對餐廳、菜餚和時尚的無休止的描述，都讓我無法真正感受到坐在主廚餐桌前面，眺望著深圳夜色的迷人魅力，當然今天也不會有人還會唱那首周峯在四十年前的電視片《九州方圓》裏面唱火的著名歌曲《夜色闌珊》，「晚風吹過來，多麼的清爽，深圳的夜色，絢麗明亮，快快地飛跑，我的車兒穿過大街小巷，燈光海洋閃耀的燈光，伴我心兒在歌唱，問聲美麗的姑娘，你的心是否和我一樣的青春……」在這座號稱矗立在深圳高空的美食燈塔中，我找到了這首歌對於深圳夜色的最好描述。
當服務員把那個做得像臺北故宮珍寶展覽中的寶珊瑚端上來的時候，我才明白雖然深圳有那麼多的義大利廚師，但是這個做法式料理的義大利彪悍廚師有一種「心有猛虎，細嗅薔薇」的志向與抱負。無論是蛋白馬卡龍，還是西班牙紅魔蝦煎餅卷，或者是羅賓島牛柳和鱘魚魚子醬，這些都是在今天那些有著人生清單以及炫耀性消費的美食遊客所非點不可的菜式，當然也適合那些爲了特殊場合而花大價錢的情侶前來消費。總之當晚令我最難忘的味道就是奶油、多汁和酸味的完美結合，而自始至終的餐廳熱情也周到地滿足了我的每一個要求，而在整餐全部結束之後，一大杯醇厚的藍帶馬爹利爲這個漫長的晚餐畫上了句號。
清晨很早起牀，想起昨晚睡覺前看到整個城市的萬家燈火，巨幅的畫面感讓我在天亮之後更想看到一個甦醒的城市的樣子，這是早上起來喫早餐的唯一理由。選擇了一個可以看到體育館的角度坐下來，看著熟悉的筍崗路以及熟悉的華強醫院，看到一個全新的猶如白色氣球包裹的體育館重新出現，真是一個新時代的來到都是跟建築物的重建聯繫在一起。甚至還記得32年前一月的某個上午，整個筍崗路沒有其他的車輛，一隊豐田中巴車緩緩地由東向西駛去。後來才知道那就是從迎賓館開出的車隊，後面看到《深圳特區報》的重磅文章《東方風來滿眼春》。後來在傳唱的歌曲中，知道老人畫了一個圈這樣一個重要的歷史事件。有的時候對於一個城市的記憶，總是不經意地跟某個重要的歷史事件重疊，真是有些電影《阿甘正傳》中的各種歷史鏡頭一樣難忘。
我對於早餐似乎沒有太多的想法，喝了兩杯濃縮咖啡之後，望著早餐廳裏那些橫跨整個樓層的熟食檔口，覺得樂觀主義者和悲觀主義者都懂得如何利用食物的角度來說明他們對未來的看法的巧妙分析，結果都可以令人如釋重負。馬爾薩斯主義者認爲人類可能會捱餓。而樂觀主義者則是相信未來富庶的時代指日可待。很多人都說今天的食物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便宜更好，而另一位則堅持認爲，生產它們的營養價值和環境上越來越不可持續。所有的這些觀點都受到歡迎懷疑和寬容的混合，我則是開始準備下午在書店跟朋友們的新書分享會。
文華東方酒店樓下的深業上城生態小鎮人來人往，這是深圳特有的週末情景，一邊是是公園，一邊是市集，閤家歡的節目其實從酒店的早餐就已經開始了，全家人一起到這座城市的最高餐廳喫早飯，而樓下的市民則是在廣場上散步。聯合書店最精華的區域是香港聯合出版集團過去幾十年出版的老書靜靜地放在書架上。書店的職員們很快就將會場佈置好，朋友們陸續趕來，許久不見的朋友因爲一本我的新書又聚會在一起，大家一起喝著威士忌，我非常開心。分享會時是我和深圳著名的平面設計師黒一烊先生，還有深圳著名的影視業工作者鍾秋夢女士進行對話。我們好像在過往生活的叢林裏面散步，黒一烊先生談及了他在深圳進行設計工作時候遇到的種種思考，而鍾秋夢女士則是談及了她所工作的百老匯電影中心在各種電影放映遇到的文化現象。可以談及一個城市的生活，按照我的一個朋友的理解倒不是因爲不動產的購買，而是更多與自身有關的成長相聯繫，譬如事業的發展，譬如生兒育女。就好像這座城市賦予了每一個在這裏生活的人一種智慧和生活的意義，而我們不應該掩蓋在這個過程中所遇到的問題，就好像我們應該欣賞雕像，而不是去欣賞雕刻雕像的鑿子一樣。
當經驗具有某種價值的時候，人們常常會思考那些讓他們脫離日常生活的問題，當人們對日常生活開始感到困惑、著迷以及不安的時候，可能人們就有機會去探討那些改變他們自身的特殊狀況吧，這些思考都是在一個被全國人民認爲最喜歡搞錢的城市裏生活的普通人會突然想起的問題。特別是一個從青年變成中年的成長過程中，我的這些朋友所堅持的偏好、價值觀以及自我概念都會發生根本性的改變。尤其是在一個年輕的城市在步入壯年之後，人們難以想像最初在這裏成長的他們會在一代人的時間裏慢慢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
分享會結束之後就是籤售的環節，我想起前幾天在上海的雷屏大姐要我在書的扉頁上寫下的祝詞是「等待與希望」，她說這是她以前上學的時候特別愛看的《基督山恩仇記》結尾的一句話，言下之意就是無論人們面臨什麼困難和挑戰，都應該保持對未來的信心和希望，並且耐心等待更好的時刻到來。這是一個積極樂觀的人生態度，應該也是小說主人公在歷經磨難之後所堅守的信念。於是我延續雷大姐的囑託，繼續給我的深圳朋友們簽署著贈言，也希望我們都可以保持一種相信未來會變得更好的勇氣吧！
從深業上城走出來的馬路對面就是著名的蓮花二村，而蠔爺的餐廳蠔門九式就在以前住宅局的辦公樓下面。人稱「蠔爺」的陳漢宗先生作爲深圳大學建校以來校友中最知名的餐飲業經營者，自然要在新書分享會之後的聚會放在自己的餐廳。感謝蠔爺的熱情張羅，衆多好友穿過蓮花二村熟悉的小路來到餐廳，我好奇地問好友爲什麼如此熟悉這條小路，老友強哥說這是我送女兒上小學時候的必經之路。
蠔爺用蠔做了各種的菜餚，從冰鎮生蠔，到生蠔龍躉肉閹雞煲生蠔、生蠔墨脯煲豬腳、金銀蒜煮生蠔、溏心金蠔臘豬肝，最後一煲金蠔臘腸飯收尾。總之這種蠔裏蠔氣的硬菜，充分考慮了每一種蠔的用途，最後唯有用樂加維林16年強悍的艾雷島風格去壓制各種蠔制硬菜的攻擊，一餐飯喫到衆人人仰馬翻，最後又把話題談到那次小島露營的往事。
每次我與兒時的朋友談論過去的時候，我都會對自己有所瞭解。或許是他們的記憶重新喚醒了我的記憶，並連接了我生命的線索。我們度過了我們的成年生活，展望未來，建立了家庭和事業。或許今天對於我們中的許多人來說，未來不再是在招手。事實上，考慮未來的事情可能會令人不安。當思緒轉向過去的時候，人們可能會翻出舊相冊、日記和各種海報或CD，驚歎於自己年輕時的美麗和頑強的運動能力。
聚會的這晚，我們可以對青春期的迷戀、社交的笨拙，以及初次喝威士忌或者其他烈酒的初次體驗感到鬨堂大笑。我們聽著那些早已被遺忘的歌曲，低沉的嗓音在那些我們再也無法觸及的音符上破碎。衆人共同的懷舊之情，就像一種反向的飛躍，讓這些中年人暫時忘記了身體上的痛苦和孤獨……當人們再次感到年輕的時候，我和我的朋友們也暫時躲避了各種重大新聞或者具有煽動性言論的傾盆大雨。懷舊確實有它痛苦的一面，那種苦樂參半的情感，但最終的效果是讓生活看起來更有意義，或許這是我下一本書的主題，當然要配上深圳著名平面設計師梁小武先生二十多年一直珍藏的各種照片，因爲在三十年前的一部高質量的佳能5D相機，還是可以記錄很多難忘的景象。
就像任何幸運地擁有一段短暫的高潮期和較長的低谷期的人們一樣，在這段時間裏，現實生活仍然像水果的汁水一樣流淌著。或許有的時候人們會有些不耐煩，或許有的時候人們對命運感到困惑，就像這些給人們帶來這種命運的生活一樣，人們必須要用千古的智慧，調配著青春活力，或許它纔會發出美妙的聲音。當那些沒有成就的藝術變成了一種信仰，其實更多的是依靠它普遍實踐的強度，而並非依靠那些追隨者私下帶來的快樂。它會充實人們信仰的習慣，建立屬於自己的社區、鼓勵價值觀，這也許是做一本新書分享的最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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