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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經濟

「新中產」元年:紅利、挑戰與趨勢

趙冰:相信若干年後,「新中產」可以去掉「新」字,中國出品,無分產業新舊,都能得到認可。

8月下旬,《黑神話:悟空》全球發售,連帶取景地旅遊爆火、聯名產品售罄,成爲一場現象級文化事件。如果說《原神》在全球範圍內的成功依然有「致敬」《塞爾達》系列的嫌疑,《黑神話:悟空》此次在玩法和內容上的創新,都足以讓國產遊戲挺直腰桿。

儘管有觀點認爲,這種規模和程度的出圈,可遇不可求,即便是遊戲科學,也無法保證下一款產品依然賣座,主創之一楊奇也在微博表示要「鬥罷艱險再出發」。同樣的質疑聲音,也曾出現在電影《流浪地球》上映之時,四年後,郭帆團隊用票房和品質更進一步的《流浪地球2》,回應了這樣的「理性分析」。

客觀而言,比起消費電子產品等可以遵循摩爾定律穩定迭代的硬體,文化產品有著太多不確定性,但越來越多的跡象和結果表明,今天的文化產品,已不是孤勇者的靈光一現或僥倖成功,而是羣體奮鬥和歷史機遇的水到渠成。無論是大型遊戲還是大製作電影,背後都有著堅實的工業體系支撐,足以保障天才們最大限度發揮人力物力,端出一流的作品。

經歷了多年的學習和創新,國產文化產業正在成熟,最直觀的進步體現在成本控制上:根據杭州市政府檔案披露,《黑神話:悟空》開發成本約爲 4300 萬美元,同爲現象級3A 大作,《賽博朋克2077》總成本高大 4.5 億美元,而前段時間上線不到兩週就停服的《星鳴特攻》,據傳開發成本也達到2 億美元。

同樣性質的案例,也發生在其他行業。2023年底,比亞迪純電車型銷量反超特斯拉;伯恩斯坦研究公司最新發布的報告預測,「拼多多海外版」Temu在2024年GMV有望達到540億美元,,2024 年9月,「美團外賣海外版」Keeta登陸沙烏地,與 Uber 等巨擘正面競爭。

代表著新世代中國生產力的公司,無論巨擘還是新創公司,正在悄然翻越語言和文化的藩籬,在全球範圍內謀求更長遠的發展。外國對中國產品的刻板印象,也在逐漸發生變化,新一代的中國產品,也就是「新中產」們,不再意味著廉價低質和量大管飽,而是代表著截然不同的體驗和品質。

是什麼樣的機緣,孕育出了「新中產」千帆競發的局面?2024 年,會不會是「新中產」元年?

新中產,新在哪裏?

仔細留意iPhone 背後,可以發現一行小字Designed by Apple in California Assembled in China(加州設計,中國組裝),這是舊中產的典型模式:高淨值環節由發達國家支配,中國則發揮人力成本優勢,充當世界工廠,將產品組裝並銷往世界。全世界人民都知道絕大多數iPhone在中國製造,但沒有人認爲它是「中國產」的。

「新中產」則並沒有謀求簡單復刻這種生產鏈,而是將發達的軟體工業從網路行業浸潤到各行各業,讓後者的產品思維和用戶體驗都發生了質變。

9月9日,美團外賣海外版Keeta在沙烏地阿拉伯的阿爾卡吉市低調上線,這也是該軟體繼香港之後進行首次國際擴張。

在今年業績電話會上,美團創辦人王興反覆提及海外市場的意義,「全球擴張將是美團長期成長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方向,境外業務是美團正確的長期戰略」。

對於軟體而言,這已經不是一個「單點功能就能成功」的時代,Keeta要想將配送慢、運費貴、選擇少等長期困擾香港外賣商家和用戶的難題逐一擊碎,派傳單地推等傳統方式低效且不划算,只有依賴新的手段才能實現突破。

在國內早已玩出花的影片化打法,成爲Keeta棋高一著的制勝法寶。服務商騰訊雲的實時音影片技術,已經是全球頂尖水準。這也使得Keeta 的直播點播等影片化業務爲用戶提供高畫質低延時的觀看體驗,比起本地依然停留在圖文時代的外賣平臺堪稱降維打擊。依靠低配送費、優惠套餐、提供「一人套餐」等差異化服務、開展直播打通線上線下等運營手段,Keeta只用了 10 個月的時間,便發展成爲全港訂單量最多的外賣平臺。

帶著複製香港成功經驗的期望,Keeta進軍中東,快速配送、初期免配送費、聯合星巴克、必勝客、漢堡王等全球連鎖品牌推出套餐等被驗證過行之有效的方式,都將被Keeta帶到沙烏地。

基於用戶體驗來倒逼產品設計研發,軟體硬體的均衡發展,不斷迭代的進取思維,讓「新中產」比過去的 Made in China,有了更深的護城河。

科技媒體cybernews指出,2023年中國製造的機器人佔南韓現役機器人的70%以上,且在價格更低的情況下依然能夠保證質量。中國商用服務機器人企業的總收入超過全球的一半、普渡、擎朗等品牌在全球商用服務機器人市場位列前茅。

家用的機器人行業同樣如此,全球市場情報企業GFK數據稱,2022年,南韓掃地機器人市場規模將達到2900億韓元,比前一年成長約41%,佔據南韓第一和全球掃地機器人市場前列的分別是石頭和科沃斯兩家中國公司,雲鯨、小米、追覓等中國製造,也在南韓佔有一定的市場份額。

但不知是刻意引導還是刻板印象,國外依然將這些的成功歸因爲廉價或價格戰,認知和心態的鴻溝,反倒成爲「新中產」擴大戰果的機遇視窗。

一位南韓科技公司高階主管在接受《金融時報》採訪時表示,自己很擔心市場正被廉價的中國機器人佔據,進而阻礙南韓自己的機器人行業發展,呼籲對中國企業採取一定限制。類似的發言無差別的掃射向了幾乎每個「新中產」——當SHEIN被傳出在倫敦IPO,成員包括博柏利、瑪百莉等時尚品牌的英國時尚協會就對《衛報》表示,如果政府歡迎SHEIN進入英國時尚界,就必須承諾加強服裝市場監管和盡職調查,以確保該行業所有企業都有一個公平的競爭環境。

事實上,從 keeta到機器人,新中產更注重的是「好用」。如果說「精益製造」代表了日系產品稱雄 20 世紀下半葉的核心思路,「用戶體驗」和「產品爲王」則是「新中產」攻城略地的利器。

外企都懂,但學不來

按說「用戶體驗」、「產品爲王」,也並不是什麼前沿辭彙,長江商學院教過的內容,沃頓商學院只會教得更早更好,但爲什麼只有「新中產」們執行得最徹底?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即便外企想到了,也辦不到。更可怕的是,他們其實早就知道,而且已經努力過了,眼下的局面,就是努力的結果。

早在2012年,豐田就投資了開源汽車操作系統項目AGL,2013年,豐田就在東京高速路段展示了駕駛輔助系統AHDA,2015年,豐田更是提出自動駕駛理念,並宣佈正在測試自動駕駛原型車,2016年,豐田章男親自出馬,挖來谷歌機器人與電腦視覺一把手庫夫納,開發Arene車用操作系統。

可見,對於智慧化能夠極大提升下一代汽車產品力和用戶體驗,行業早早就形成了共識,巨擘們的技術儲備和戰略規劃只會更早。

對比之下,造車新勢力也基本成立於2014-2015年,前者三代造車佈局超前,後者由門外漢從零起步,但結果是豐田爲代表的日系在智慧化體驗上被拉開一大截,而且看不到追趕的機會。

《聖經》中有泥足巨人的故事,那是一個渾身金屬的巨型雕像,但足部是半泥半鐵,只需一塊石頭就能將其擊敗。西歐人喜歡用這個故事嘲諷沙皇俄國和蘇聯,但在網路浪潮之下,西歐與日本,正在成爲「泥足巨人」。

乘著1950年代電子資訊時代的東風,西歐和日本進入了自己的黃金時代,但在1990年網路浪潮來臨後,歐洲和日本企業經營者和技術人員過早地對矽谷的網路公司繳械投降,政府部門也沒能及時保護本土的網路平臺發育,而是全面擁抱了地球村概念,讓Facebook和Google統治了虛擬世界。

免費的纔是最貴的,這是網路教給所有人的真理。當意識到「網貸」的可怕後,已經太遲了。

久而久之,這些地區的網路和軟體人才儲備開始掉隊。根據德國數字協會bitkom的最新數據,德國IT人才缺口已經達到了驚人的149,000人。日本經產省預計,到2030年,日本IT人才缺口最多將達到79萬人。時來天地皆助力,運去英雄不自由。即便盛田昭夫再世,恐怕也很難再改變日本軟體人才匱乏的局面。

這也充分解釋了,爲什麼德日兩系的汽車巨擘在智慧化方面起了個大早,卻趕了個晚集。2019 年大衆就成立了研發車用軟體 VW.OS 的子公司,戰功顯赫的 MEB 平臺之父Christian Senger領頭帶隊,結果依然還是大跌眼鏡——ID3 在交付前甚至還需要連著筆記本緊急刷機,活脫脫讓早已普及 OTA 升級的特斯拉蹭了一波免費推廣。

如今小到語音控制,大到智慧駕駛,都離不開軟體的加持,以至於有觀點認爲,刀刀見紅的車企廝殺,最後拼的其實是軟體。世事難料,縱觀近十年來的產品智慧化浪潮,電子產業基礎好的日韓沒能趕上,工業底子上佳的歐洲沒能轉型,反倒是誕生在網路和移動網路時代的「新中產」後來居上,從金山到騰訊阿里,再到美團位元組,中國的網路薪火從PC時代一路傳承到移動網路時代,存量人才市場接近千萬量級。

更關鍵的是,這些和海外幾乎同頻發展的公司,讓產品文化在中國生根發芽,今天中國不管面向消費者還是企業端的服務,幾乎都會設置產品經理的相關崗位,向上推動技術的產業化落地,向下吸取市場反饋和用戶需求。

眼下,騰訊雲宣佈已與包括豐田BMW在內的超100家車企和出行科技公司合作共建,大衆 7 億美元入股小鵬、Stellantis(瑪莎拉蒂、Jeep、雪鐵龍、標緻等品牌母公司)15 億歐元注資零跑。巨擘們放低身姿,不是因爲人家管理層躺平,而是真的盡力了。

曇花一現,還是方興未艾?

「新中產」面臨的風險,已經遠比中國剛剛加入 WTO 時複雜:逆全球化、關稅壁壘、安全指控、市場保護、區域性衝突、意識形態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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