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時尚·旅行特刊
位於委內瑞拉北部的馬拉開波湖(Lake Maracaibo)是鹹水湖,總面積超過1.3萬平方公里,它是整個南美洲面積最大的湖;也是全世界閃電最頻繁光顧之地。去年初,一羣科學家確認馬拉開波湖是全球閃電雷鳴最頻發的地方,一年之中平均297天是雷電交加。
獨特的地形及氣候是催生雷電的理想溫牀。馬拉開波湖地處熱帶地區,溫度與溼度常年保持高位,而且它又坐落於安第斯山(the Andes)最北端山脊環繞的巨大山谷中。傍晚的山風吹動湖面空氣,對其加熱後形成對流,隨後形成的雷暴雲造就了全世界最猛烈也是最可預料的雷電。
來自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NASA)與巴西聖保羅大學(São Paulo)、美國馬里蘭大學以及阿拉巴馬大學的科學家利用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星載傳感器(自1998年以來一直在記錄數據)追蹤閃電襲擊的分佈,運用標示出來的地圖找到了最多閃電襲擊地(每平方公里年均閃電襲擊233次)並不在昔日以爲的剛果盆地(Congo Basin),而就在馬拉開波湖面。
驚險壯觀的雷電一直是這個地區的特色。當地土著居民Yukpa人堅稱閃電閃過天空是螢火蟲與其祖先靈魂邂逅的結果。西班牙人開始定居於此,原因是他們認爲閃電能把石頭變成黃金。航行於委內瑞拉灣以及在晴朗夜空航行於加勒比海的船員可清晰看見(聽見)馬拉開波湖上壯麗的雷電,視其爲天然的燈塔,稱其爲馬拉開波燈塔(Faro de Maracaibo)。
1595年,英國船長德雷克爵士(Sir Francis Drake)試圖對西班牙殖民城市馬拉開波(Maracaibo)發起夜襲,但電閃雷鳴讓他功敗垂成。西班牙史詩《La Dragontea》詳細描述了這件歷史事件。閃電頻繁劃過夜空,西班牙的守夜者發現了夜幕中德雷克艦隊的身影,隨後他對駐紮在馬拉開波城裏的軍隊及時發出了警告,西班牙軍隊成功地擊退了德雷克的夜襲。
在馬拉開波湖所在的蘇利亞州(Zulia),州旗與州徽上都有一道鋸齒形閃電圖案,壯觀的雷電交加甚至催生了閃電旅遊熱潮。湖畔的漁村爲好奇的遊客開展了夜間快艇遊項目:欣賞歷時10小時(甚至更長)電閃雷鳴的壯美景象。
有一種理論認爲:全球最壯觀的馬拉開波湖電閃雷鳴產生的部分原因是卡塔通博三角洲沼澤地釋放的沼氣(甲烷),但這是不可能發生的。引發頻閃的關鍵是馬拉開波湖周圍的地形。全球10大閃電頻發地的地形大同小異。其中好幾處位於非洲:維多利亞湖(Lake Victoria)以及東非大裂谷(African Rift Valley)沿線一字排開的幾大湖泊。雷電最不頻現的地方是兩極,每平方公里年平均閃電數不到一次。
作者是自然地理學講師及牛津大學聖安妮學院(St Anne』s College, Oxford )研究員。
照片由Alamy 圖片社提供
譯者/常和
從直升飛機的駕駛艙向下俯瞰,馬拉加西的翡翠海(Emerald Sea)酷似一張巨型牡蠣殼。此處海水很淺,白砂酷似珍珠蚌,但潟湖正是於此處向水下出口傾斜,鐵藍色海水也變成了深邃的墨黑色。衝浪者喜歡這裏的海風,然而此處船隻稀少,掛著小帆的槳叉架小船不由讓人想起翱翔而過的白鷺。
我乘坐的直升機低飛掠過紅樹林時,我都能看到海水中的海龜背。在另一片一望無際的海灘邊,我看到五位當地人正在學習衝浪。我開始浮想聯翩。馬拉加西東北部這片細長海灘,論富饒程度不及塞席爾(Seychelles),論旅遊開發程度比不上模里西斯(Mauritius),模里西斯遍佈人工泳池,但馬拉加西有著迷人的多樣性,乘直升機從安齊拉納納(Antsiranana,此處有國際機場)沿海岸線向南飛行,在30分鐘旅程中,沿途旖旎風光盡收眼底。我們此行目的地是Nosy Ankao羣島(距離大陸的最近距離爲3.5公里),旨在實地感受Miavana野奢帳篷酒店的魅力。Miavana酒店的開張是2017年讓人翹首以盼的事。
「漁夫會孤膽深入偏遠海域撒網捕魚,因爲相信這片迷人海域有魚羣出沒。」駕駛直升機的58歲的Miavana開發商蒂埃裏•達萊(Thierry Dalais)說。「我不是打漁的行家,但這正是我們馬拉加西的魅力所在:它是世界盡頭的旅遊天堂。」
達萊居住的馬拉加西瑰麗多姿,但政局動盪。它有著迷人的沙灘、綿延的羣山、成片的熱帶雨林,遊客稀少,野生物種豐富多樣。這裏的生物多樣性,並且90%的物種爲本島特有,這是馬拉加西與非洲及印度大陸阻隔幾百萬年的結果——它有時被譽爲「世界第八洲」。但它同樣受困於糟糕的公路網、差強人意的國內航班、環境退化(最大的原因是過度伐木與土壤侵蝕)以及國內政局不穩(最近一次推翻總統的政變發生在2009年),這些因素讓它裹足不前。
我們飛過一個黑色海峽,每年七月至九月大量鯨魚會來這裏,成片白沙灘與密林覆蓋的Nosy Ankao羣島映入眼簾。Nosy Ankao如今萬事俱備、只剩一個問題——度假村沒有徹底竣工。我原本是聖誕前運營的首批入住遊客,但正式開張日期卻推遲至今年4月底,所以我下榻在其中一座帳篷別墅(總共14座,沿綿延5公里的海灘興建,目前仍未全部完工)時,只能大致勾勒出其未來前景。
「它會發展成爲印度洋的馬斯蒂克島(Mustique)。」達萊說。他所說的是馬斯蒂克島,是蘇格蘭某男爵上世紀60年代在加勒比小島馬斯蒂克上興建的別墅羣,包括瑪格麗特公主(Princess Margaret)和滾石樂隊主唱米克•賈格爾(Mick Jagger)在內的達官貴人紛紛在那裏置業。
我們不能對Miavana的雄心抱負說三道四。達萊與兩位當地少數族合作人(其中包括一位馬拉加西人(Malagasy))租下了羣島中三個小島的大部分(不包括國家保護雨林、鳥類繁殖地以及一座古燈塔);在過去三年中,100名規劃師組成的團隊成功清除了1萬株木麻黃樹,並栽種了6萬株當地特有樹種。
承租的三個島中包括了Manamphao島——「它出類拔萃,就像蒂芙尼(Tiffany)珠寶。」達萊這樣讚譽這座佔地僅60公頃的袖珍小鳥:島上露出地面的岩層恍如感覺置身法國的布列塔尼(Brittany),岩石變成了蜂窩形狀,它們洞穴裏的叢生草木茁壯成長,延伸入大海的半卷狀沙灘如白棉花糖般溼軟。每年六月至九月,這兒是印度洋燕鷗的重要繁殖地。如今這個季節,Manamphao島適合野炊、郊遊露宿以及徒步旅行。
達萊說另一小島Ratsy的規劃是打造成馬拉加西的尼姆巴(Mnemba),他所說的尼姆巴是指坦尚尼亞桑給巴爾島(Zanzibar)上深受遊客喜愛、由吊牀以及沙灘吊腳屋組成的私人島度假村。但達萊目前的工作重心是開發改造我目前下榻的、佔地360公頃的Nosy Ankao島。
「馬爾地夫是小不點島嶼多,但酒店多。」達萊說,「但它沒有老天的這種慷慨賜予。」他說,並用手指著Nosy Ankao綿延的沙灘。每到黃昏時節,海龜會來這裏產蛋。「在這裏呆一、二週,我不會做重複的事。這地方適合我這樣的冒險者奮鬥打拼。」
澳洲實業家馬克•卡內基(Mark Carnegie)是負責監管Miavana環保工程的基金會董事,他以另外一種方式描述馬拉加西的魅力:「這是個不可思議的怪地方。我指的是,世上哪兒還有長20釐米舌頭的蛾子?」
保護獨特物種是基金會的主要目標:爲巡查面積1.5萬公頃的海洋保護區可持續發展漁業政策提供資金。但對於78%人口位於貧困線以下的馬拉加西來說(世界銀行最新統計數據是每天收入不到1.9美元),說服當地人認識到旅遊是解決就業以及替代伐木收入的有效途徑同樣至關重要。達萊清楚自己在當地人心目中的形象——開著打Miavana旗號的直升機以及每晚2500美元的奢華酒店。「我們就像有錢有勢的人。」他坦承道,「馬拉加西人需要從一開始就看到真真切切的好處。」
事實上,達萊2009年第一次來到馬拉加西時,腦海中並沒有環境保護概念,對此也不熱心,那時的他是一位海藻投資商。海藻(曬)烘乾後,可用於製作化妝品及食品。但是,儘管馬拉加西海域盛產各種營養生物,但寄生蟲病以及持續不斷的欠收,導致海藻養殖項目於2015年徹底終結。達萊隨後把注意力轉向了旅遊業,並僱傭了很多原海藻農場的員工開發Miavana島。
旅遊業是達萊熟悉的行當。上世紀90年代末,他的家族是塞席爾北島(North Island in The Seychelles)最早的五位投資商之一:每晚3000歐元的私人島項目,因突出的環保成就而廣受讚譽(包括消滅不傳播鼠疫的老鼠以及保護瀕危鳥類等)。2010年,他的家族把北島私人島項目賣掉,並於2011年收購了非洲最知名的徒步觀獸旅遊公司Norman Carr Safaris。家族名下的旅遊公司Time and Tide如今在尚比亞經營兩個徒步觀獸旅遊項目,並且經營了好多其它旅遊項目,因此他的家族把旅遊業務向馬拉加西拓展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在幾天的旅程中,我觀察到隆頭鸚哥魚羣(Bumphead Parrotfish)暢遊於我下榻的別墅外的近海,潛游於美侖美奐的珊瑚園,信步於Manamphao島的沙灘(此處的貝殼如同退潮後沉船散落的珠寶)。Manamphao島上如今並無馬拉加西狐猴的蹤跡(公司有引入狐猴的宏大計劃),但我在馬拉加西本土欣賞過它的風采。儘管如此,直升機觀光遊讓遊客飽覽了馬拉加西足可傲視羣芳的瑰麗多姿美景。「驚險刺激的直升機遊讓這兒的千姿百態公之於衆。」達萊說,他購置了兩架羅賓遜R66直升機以避開差強人意的公路交通,給入住Miavana的遊客提供了欣賞馬拉加西綿延羣山與茂密雨林的一條捷徑。
直升機掠過本土一片森林時,我歎服於那些高聳入雲的參天古樹。我們隨後飛往安卡拉那國家公園(AnkaranaNational Park)欣賞壯觀的尖峯石林tsingy,又進入遍佈蝙蝠的深遂洞穴尋幽探祕。
說到下榻的酒店,即便仍未徹底完工,但這些由南非建築師Silvio Rech與Lesley Carstens設計的1臥、2臥及三臥別墅顯然有趕超塞席爾北島傑作的抱負。它們沒有重走優雅質樸的路線,而是大膽採用現代風格:運用手工切割的石塊與鋼材、打造荷蘭建築師密斯•凡德羅(Mies van der Rohe)那種風格的正面玻璃牆的低矮平頂別墅。地面鋪的是再生廢木材複合地板,空調僅限於對牀輕吹的微風。我認爲別墅彼此捱得太靠近,而實際上島上空地綽綽有餘,但新栽植被完工後,逼仄感就不會那麼明顯了。別墅的公共區域則非常充裕:它由25米的泳池以及穹頂的餐廳組成。核心員工很顯然都是專業人士:一位南非籍大廚、一位斯里蘭卡籍管家以及一位有空就垂釣的南非籍直升機飛行員。這位飛行員老兄在百忙之中都會抽空垂釣,釣到的都是體型碩大的鰺魚與梭魚(所有魚都是逮後就放掉,每條重達50斤)。
「馬拉加西是全球特難做生意的國家。」卡內基說,談及了與馬國政府部門難打交道以及開發商必須把運輸物流安排妥當方可施工。卡內基以好萊塢卡通中的狐猴王把達萊戲謔地稱爲「朱利安國王」( King Julien)。馬拉加西最知名的樂曲是琅琅上口的舞曲《「I like to move it (move it)》。沒錯,Miavana比預定日期晚運營,但它一旦開張,將是全球獨一無二的旅遊項目。
它留給世人的,遠不是盡情嗨玩的地方,更有意義的成功在於:當財富流入後,當地人如何看待豪華旅遊?開發的旅遊項目如何有效融合當地社區以及開發商如何成功修復當地生態環境?馬拉加西需要吸引更多遊客造訪開發商開發的這幾個旅遊島,但與此同時,也需要吸引狐猴重返那兒。
(照片由索菲•羅伯茲提供)
詳情
索菲•羅伯茲是肯亞航空公司(Kenya Airways)以及Natural World Safaris旅行社的遊客。12晚的馬拉加西遊獵活動(其中5晚入住Miavana島,往返由直升機接送;七晚入住馬拉加西本土,包括有機會追蹤環尾狐猴),最低遊費13850英鎊。
譯者/常和
在Chenal du Four起伏海浪的「催眠」下,躺臥船頭鋪位上的我迷迷糊糊進入了夢鄉。Chenal du Four是夾在法國布列塔尼海岸(Brittany)與孤懸大海中的阿申特島(Ushant isles)之間的一片隱蔽海域(指在沿海航區內,由海岸與島嶼、島嶼與島嶼圍成的遮蔽條件較好、波浪較小的海域,譯者注)。但帆船突然降速驚醒了我,我發現自己已滑至牀鋪邊沿,有被甩出的危險。操控桅杆與船帆的繩索不斷在我頭頂發出颯颯聲響,我所在的Grayhound帆船正披波斬浪北去,猶如在滿是石頭的田地中不停翻土的拖拉機。
當值班員在甲板上降下風帆降低船速時,他在甲板踩踏的腳步聲傳入我耳朵。在30節風速的作用下,這艘64英尺長、重64噸的小帆船搏擊於驚濤駭浪;當船體的劇烈顛簸消停下來後,我終於可以靜躺在鋪上,享受著過山車似的上下翻飛。
終於,有人喚我交接夜班,我起身來到甲板,只見夜空中繁星滿鬥,這時的Grayhound(完全仿造18世紀三桅海關帆船)正劈波斬浪在英吉利海峽(English Channel)的航道上。我們與許多載重量(超過我們幾萬噸重)與汙染程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的巨型貨輪「並駕齊驅」;這就好比披著風帆的大衛(David)在豎著大煙囪的哥利亞(Goliaths)巨人堆裏「躲閃騰挪」。在漆黑的夜裏,這就好比一隻貓想方設法橫穿滿是疾馳飛車的高速路。
我們的帆船上也載有貨物,儘管它們的價值與超級貨輪相比微不足道:僅有5噸啤酒與葡萄酒。然而,我們船上的人數很可能多於很多大船:艦長、大副、值班負責人、兩位甲板水手以及幾位付費旅客。這樣的描述像是在重現某個歷史場景,從某種意義上說的確如此——重現昔日海上貿易的真實場景。這是一種全新創意玩法,它把當今兩大潮流合二爲一:實際操控傳統帆船的假日遊的突飛猛進;用帆船載貨航行的東山再起。Grayhound剛剛開展首季「生態及公平貿易旅遊」(eco-fair-trade tourism),所載貨物與旅客共處一船,整個貨運過程最大程度利用風速,並以追求最好商譽爲目的。
帆船載貨的籌劃者是紀堯姆(Guillaume Le Grand),其公司TransOceanic Wind Transport(TOWT)爲有貨運意向的帆船提供貨源資訊,同時在幾個目的地爲該批貨源物色相應買家。儘管紀堯姆有五位手下,但他仍親臨杜瓦訥內(Douarnenez)碼頭幫忙把貨物裝上Grayhound。
杜瓦訥內的小巷既窄又陡,兩邊房子幾乎貼面而建,而且能不時看到不遠處的大海;這座布列塔尼(Breton)的小港不由得讓人想起英國康沃爾的小漁村,但此地日照更爲充足,而且盛產沙丁魚。同樣,TOWT正是在此建有自己的配送倉庫。進到倉庫內後,紀堯姆讓我看了葡萄酒、啤酒、茶葉以及巧克力,目前這些是其生意主業。
他說,帆船貨運只適合某些貨物:「舉個例子,葡萄酒與消費者的理念密切相關,很多因素會影響購酒決定。」他認爲:帆船還可能裝載有機葡萄酒會讓酒更爲暢銷。「以前的消費者通常並不在意貨運方式。」他說,「即便他們真關注這個環節,購酒與否與此並不相干。他們也許希望以最便宜的價格買酒,但它們仍用高汙染的飛機與大型貨輪裝載運送。我們只是說這取決於個人選擇。」 TOWT運送的貨物上都貼有對應的貨單號,最終消費者可以追溯整個運送過程,瞭解相應路線、氣候以及航速等細節情況。
這些原始資訊由艦長記錄,在Grayhound船上就由魅力十足的馬庫斯•波默羅伊-羅登(Marcus Pomeroy-Rowden)負責。整個載貨航運季安排妥當後,就無需擔心船員是否恪盡職守;他與妻子弗雷婭(Freya)還自己建造了Grayhound帆船。
從付費旅客的角度看,報名參加Grayhound的旅程意味著可以全身心體驗航海度假。「我大感意料的是這個旅遊項目的火爆程度。」馬庫斯說。「這是我們第一年推廣載貨旅行項目,沒想到就被搶訂一空。」旅客們也並非身穿泳衣懶洋洋地倚躺在甲板上享受型的人。「我覺得他們能身心愉悅地參與其中。」
旅客在船上有很多親身實踐機會。Grayhound的三根桅杆掛著很多面帆,所有的桅繩都需人工拉拽。整個旅程開始後的最初幾天,Grayhound就在杜瓦訥內灣(Bay of Douarnenez)與Avant-Goulet de Brest之間的隱蔽水域航行,這是瞭解如何使用船上各種纜繩的絕佳機會。
我們第一晚停靠於克羅宗半島(Crozon peninsula)的某個遮蔽處,岸上的海濱度假村莫爾加(Morgat)則是燈火闌珊。我們第二晚停靠於卡馬雷(Camaret),這座海港曾是前往西班牙聖城Santiago de Compostela漫長艱辛朝聖路的起點。儘管莫爾加與卡馬雷兩地只相隔5英里,但抵達後者卻是歷經千辛萬苦:由於刮的是西北風,所以我們頂風繞克羅宗半島(Crozon peninsula)航行時,在洶湧的海浪中足足走了24英里。
「糟糕透頂」的天氣折騰我們還只是個開頭。整個旅程第三天,風速減小了,但海潮緊緊裹挾著我們的船,迫使我們進入巨大的Rade de Brest內海時來來回回折騰了好幾回。佈列斯特(Brest)這個大港口以及有天然屏障的海域,曾在傳統帆船業的再度興盛中立下汗馬功勞,今年6月13-19日,隨著佈列斯特國際海洋節 (International Maritime Festival)的舉辦,其地位會更爲明顯,也許屆時佈列斯特將成爲全球規模最大的傳統帆船雲集之地。
去年的國際海洋節上,佈列斯特匯聚了560多艘斜桁船與斜桁四角帆船、117艘雙桅杆船與縱帆船以及至少25艘三桅型高桅橫帆船。活動最後一天,大約3000艘三桅帆船、雙桅船、引航船以及小帆船參加了環繞海灣的盛大巡遊活動。
洶湧的海潮直到午後才消停下來。我們又花了好幾個小時穿過馬庫斯所稱的「亂石突兀、怪石嶙峋的暗礁區」,揚帆向英國普列茅斯港(Plymouth)駛去。
夜間橫渡英吉利海峽也是險象環生,我們與迎面而來、由幾艘拖船拽拉、一艘燈火通明(猶如聖誕樹)的豪華遊輪擦肩而過。謝天謝地,我們終於安全地迎來了黎明,儘管此時的大海酷似英國畫家透納筆下的風景畫:海面上不時濁浪翻飛、狂風大作。我順勢嘟囔了幾句糟糕天氣,但馬庫斯則大不以爲然。我倆最後算是達成折中看法:天氣既糟糕透頂又可愛之極。
遠處的陸地逐漸進入視線,我們的手機又能接收信號了。普列茅斯港的Eddystone燈塔映入眼簾,同時還有周末操練的海軍艦艇(馬庫斯暱稱其爲「星期六戰爭」。我們終於成功駛入薩頓港(Sutton Harbour),停泊在其中一個卸貨點Hidden Olive餐館旁。但卸貨前,當務之急是整理好纜繩以及美美洗個熱水澡。
遺憾的是,我沒品嚐過船上裝載的葡萄酒,儘管我敢肯定它們定是醇香美酒。但我想告訴今夏在沿海港口城市點酒的那些朋友:要點酒單上由帆船運送的有機葡萄酒。諸位細細品味美酒時,不僅要回味栽種葡萄的特定風土情況(包括溼度、土壤以及日照),而且要好好想想那些一路艱辛運送這些美酒的人。
詳情
Grayhound Lugger小型帆船的旅程安排請瀏覽以下網址:grayhoundluggersailing.co.uk或是瀏覽classic-sailing.co.uk,該網址有諸多傳統帆船旅遊項目可供選擇。爲期7天、穿梭於英國與法國布列塔尼之間的載貨旅程最低費用是525英鎊。更多詳情請瀏覽以下網站:towt.eu。
由傳統帆船參加的佈列斯特國際海洋節舉辦時間是今年七月(詳情請瀏覽:brest2016.fr。
安德魯•埃姆斯本次旅程的贊助方是布列塔尼旅遊局(Brittany Tourist Board, brittanytourism.com)。
照片提供者:Becky Treneer。
譯者/常和
「您瞧那兒。」Alpamas低聲說道。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但一無所見。他連續朝前方擲了幾塊石頭後,只見20米遠的地方,有隻動物迅速竄逃:這是一隻野貓,這種平臉的珍稀野貓長得既壯實又好看,學名Pallas』s cat。野貓驚恐萬分,但石塊對它們的威脅微不足道。這時半空中突現兩個碩大的黑影,順著雪地飛掠而來——這是兩隻翼展達2米(甚至更長)的金雕,它們配合默契,幾乎是貼著地面一路窮追沿Z字形路線拼死逃竄的野貓。金雕快速伸出利爪(長度足有孩子指頭那麼長),把野貓逮了個正著,「消失」在鵰翎中,只聽見一陣悽慘的叫聲過後,就悄無聲息了。
我這是與生活在蒙古西部邊陲的哈薩克獵鷹人在一起,這兒是全世界最爲偏僻荒涼的地方,蒙古國的國土面積比法國、德國以及西班牙三國總和還要大。哈薩克人是遊牧民族,他們並非僅限於生活在哈薩克,而是散佈於中亞的大片區域。2000多年來,他們依靠犛牛、山羊、綿羊、雙峯駱駝及駿馬這五畜,過著溫飽的生活,他們訓練金雕,並依靠其來狩獵。除獵鷹狩獵之外,這種傳統生活昔日一直是蒙古大草原上多數遊牧民族的主要生活方式,這種境況直至近年纔有所改觀,如今的蒙古社會正發生著鉅變。
拜訪獵鷹人的旅程剛開始就差點「夭折」。我乘坐的飛機抵達烏蘭巴托(Ulan Bator,蒙古首都)機場上空200米時,飛行員不得不暫時放棄著陸。飛機在機場上空盤桓時,他解釋說:烏蘭巴托的濃霧遮蔽了機場跑道。「這兒的煙霧實在嚴重。」飛機安全降落後,我爲期一週遊的導遊布央德爾吉(Buyandelger)對我說。驅車前往市區時,一股濃烈刺鼻的煙霧撲面而來,揮之不去。烏蘭巴托是全世界最寒冷的首都,官方公佈的最低溫度達零下49度。
布央德爾吉(蒙古人通常只使用單名)解釋說,蘇聯解體後,烏蘭巴托(當地人稱呼其爲UB)的面積擴大爲原來的三倍,人口130萬,超過了全國人口的一半。一路上,我們看到路邊很多懸掛著衆多藍色絲帶的薩滿教神聖敖包(ovoo),又看到了很多的熱電廠(它們的大煙囪裏冒著滾滾濃煙,直插冰冷的天空);也看到了流光溢彩的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與施華洛世奇(Swarovski)的專賣店(因應最新發展起來的採煤業與採銅業),還看到了古老的喇嘛廟,它們被高聳的五星級酒店以及拔地而起的現代居民樓圍了個嚴嚴實實。
「這兒是蒙古包區。」布央德爾吉(簡稱布央)告訴我。在一大片望不見盡頭的陡坡上,矗立著成千上萬的蒙古包,它們是蒙古遊牧民族最爲傳統的圓頂帳篷。我們漫步其中,猶如穿行於篝火堆中,因爲每個蒙古包都燒煤取暖而冒著濃煙。「烏蘭巴托60%多的居民住在蒙古包裏。」布央解釋道。過去15年,遊牧民不斷湧入烏蘭巴托市定居,原因就是氣候變化——夏天干旱,冬天則頻發「白色死神」(zuds)的災難性天氣,結果導致牲畜全部死光。「牲畜就是牧民的命根子:它們提供肉與奶、既可作蔽體之用,又是交通工具。牧民們如今沒有了牲畜,所以他們別無選擇,只得進城來。」布央說。
第二天,我與布央「離別」煙霧籠罩的烏蘭巴托,乘坐飛機翱翔在永恆的碧空(蒙古人的說法)。從飛機上向下俯瞰,前蘇聯大型合作農場的輪廓以及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依稀可見,大草原上點綴著座座白色蒙古包,在陽光的照射下猶如一面面閃閃發亮的小鏡子。
我們飛了四個小時才抵達與中俄交界的烏列蓋(Ölgii)。曾見過獵鷹捕獵的少數老外往往會來烏列蓋市現場觀看獵鷹表演。這兒的市郊每年十月都會舉辦傳統活動。烏列蓋建有多家酒店,舉辦此類活動可讓遊客一飽眼福,但我們的計劃則是遠離烏列蓋市,深入不毛之地,前往牧民住所,親身體驗他們的狩獵生活,實地觀看金雕捕獵。這是Steppes Travel旅行社舉辦的「熱身體驗」活動,以檢驗整個組織工作(針對付費遊客的首批行程將於今年年底推出)。
我們從烏列蓋出發,駕駛四輪驅動的越野車全速行駛了五個小時,穿行於茫茫的冰天雪地上,一羣羣雲雀不時在我們車周圍集聚,除了寥寥幾個放牧的牧民外,放眼望去,沒有其它生靈之蹤跡。我們最終抵達獵鷹人的冬季居所————這是一座位於山北風處的單層泥土磚房,夏季的圓頂帳篷則被「拆卸」成塊,堆放在房頂,開春後由駱駝負責運往夏季牧場。男主人叫Kalehkhan,女主人叫Gakku,兩人今年都是45歲,共生養了四個男孩——2歲的Jarken、3歲的Jambel、12歲的Jakhlag以及14歲的Jargal。
待我們坐著低矮的小馬紮圍坐於桌子後,女主人Gakku就端來了第一道菜——一大盤各式犛牛奶製品,就像層層摞起的婚禮蛋糕:甜乳酪塊、幹豆腐以及方盒酸奶(粘稠得只能用勁吸),享用這些美味時,我們得喝著鹹味的酥油茶。Kalehkhan解釋道:每到夏季,牲畜得放牧,而牧民對奶脂與蛋白質的需求量會大幅減少,這時牧民家庭主要靠奶製品存貨維繫。在房屋角落處,女主人Gakku正在爐火中新增充作燃料的犛牛糞。
女主人隨後端來了主菜——一整盤羊肉,感覺整隻羊都開了炸:盤中央是羊頭,周圍擺放著羊肚、羊腰子、羊腸以及羊脖子。Kalehkhan首先祈禱,感謝羊的無私犧牲,然後用手撕了一塊羊頰肉遞給我,布央馬上向我解釋:哈薩克人的待客之道是客人必須喫第一口肉。隨後大家就開始爭相用手撕肉,蘸完汁後,大快朵頤起來。「我們蒙古人喜歡喫肉,」Kalehkhan用手撕扯下一塊羊肝後說。「羊喫草,人喫肉。」
第二天早晨,我們踏著積雪,來到Kalehkhan的牲畜欄裏,他們正在給我們即將乘坐的馬匹打馬掌。這些蹲坐的馬匹身材矮小,身高超不過14手寬(1 hand相當於4英寸),但非常強壯,速度也很驚人,每天能跑100公里。13世紀時,它們曾是成吉思汗(Genghis Khan)的祕密武器,幫助他建立了有史以來最大的陸上帝國。
我的那匹馬當時雙腿捆綁、使勁踢蹬,喘著粗氣。釘馬掌時,馬被翻過身來揹着地,馬脖子也被膝蓋頂著。「蒙古馬屬於半野生半馴化狀態,」布央說。我禁不住想:用膝蓋頂住馬脖子肯定讓它滿腔怒氣。「你必須用真功夫降服它,否則它就不會理你。你常騎馬嗎?」
我回答道:「不太騎。」
「那麻煩了。」布央說。
一位眼睛碧藍的牧民把繮繩遞給我。而其他牧民的臉上(有些飽經風霜、目光銳利的牧民帶著明顯的斯拉夫人特徵,有些則是慈眉善目的藏族人特徵)訴說著遊牧民族經歷的幾千年風雨遷徙生活。
突然傳來一陣急促清脆的馬蹄聲,越過冰封的大草原,他們是Tugelbaya 與Dalaikhan(兩人都是55歲),Dalaikhan身穿狐皮外套、頭戴皮帽,深色褲子上用豔麗顏色繡著無比神聖的藏傳佛教經文。兩隻金雕張開翅膀,停棲在兩人的右臂上。這是我見過的最不可思議的一幕。
我們前去狩獵,不斷向山上騎行,跨下的馬走得越穩當,我就越有自信心。我們順著裸露狹窄的山脊行走,凜冽的寒風颳在臉頰上,感覺氣溫比零下28度的實際溫度還要低。不時有踩掉的積雪掉入深不見底的Sagsai山谷,向下俯看,只見牛羊羣猶如白色帆布上的小煤塵顆粒。「蒙古的牛羊數多過全國總人口。」詩人Zahava Hanan曾這樣寫道,「所以山川地形還能保持著最原始的風貌。」
我們的四周就是廣袤靜寂的阿爾泰山(Altai Mountains),它綿延的羣峯猶如冰封的海洋。與我結伴而行的是Dalaikhan27歲的兒子Alpamas,他開始低聲吟唱起來。布央說:「歌的內容是那些良馬。」
向山上騎行時,Dalaikhan解釋說:獵鷹捕獵始於2000年前,但如今只有蒙古的哈薩克牧民還依然延續著這個古老傳統。「良馬與獵鷹就好比哈薩克人的雙翼。」他說這是哈薩克族的古老諺語。他向我講述獵人(哈薩克人稱爲berkutchi,即帶著鷹的獵人)如何拉著繩子順著懸崖下到鷹巢。在對付母鷹拼命攻擊的同時,從鷹巢中快速挑出長有最銳利爪與敏銳眼睛的雛鷹(往往只選雌鷹,因爲它們個頭大)。他對我說:雛鷹的訓練週期長達六年,金雕一般能活大約25年,長到12歲時,就把它放歸山野,爲的是讓它們能夠繁衍下一代。這是哈薩克遊牧民與大自然和諧共存的另一明證,證明了他們之間生生不息、年代久遠的相互依存關係。
. . .
突然傳來一陣尖叫,只見一隻野兔拼命逃竄。兩位獵人立刻摘掉金雕的眼罩,然後放飛它們。從海拔2600米的山脊向下俯瞰,猶如身處大劇院的二樓廳坐:我們看到兩隻金雕突然改變方向後向下俯衝,猶如無聲的空中芭蕾,居高臨下的兩位獵人也向山下飛奔,緊追不捨。野兔最終逃之夭夭,兩隻金雕則飛回兩位牧民身邊,Dalaikhan的金雕因判斷失誤,俯衝時不慎刺穿了翅膀,雪地上則留下了猩紅的細血絲。
當晚晚餐後,主人拿出了伏特加酒,舉行了蒙古人的「三彈禮儀」(three-toast ritual)。布央把右手無名指伸入酒杯,隨後在自己額頭抹了一下,最後把剩餘酒倒在手上。他解釋道,這種禮儀可追溯至成吉思汗的父親遭仇家毒殺。如果手上的戒指變色,說明酒中有毒。
Alpamas從牆上取下一把冬不拉(這是哈薩克人的二絃琴,彈奏出的聲音就像琵琶)後,開始彈唱起悽婉的歌曲————內容就是巍峨的羣山、逝去的先祖,當然還有駿馬。隨後,布央開始表演喉音歌唱(throat-singing,即呼麥,蒙古語稱爲 orkhoomii)————透過嘴形的變化在胸腔與腹部唱出兩個聲部的旋律,用悽婉神祕的和聲模仿暴風雨與動物的各種聲響。在房間角落處,戴著眼罩的金雕則站在凳子上,鷹頭則滑稽地來回轉動。在如此蠻荒偏僻之地的小小泥土磚房外,凜冽的寒風正在肆意呼號。
與哈薩克獵鷹人相處的最後一天,我們有幸抓獲了野貓,抑或說我們前功盡棄。野貓「消失」在金雕翅膀下沒一會兒,又不可思議「現了形」,然後一溜煙跑得不見了蹤影。我覺得這是個迪斯尼式的美好結局。而對於哈薩克獵人來說,他們失去了毛皮與肉。迪斯尼式的美好結局在這種生存環境中毫無一席之地。
騎馬返回居所時,我問布央未來的蒙古會是什麼模樣。他向我介紹30%的蒙古人仍過著遊牧生活,但這部分人數在不斷減少;他還介紹了2008年發生在烏蘭巴托的騷亂事件;又介紹了烏蘭巴托每年新增4.5萬輛汽車;最後他向我介紹了帳篷區的高失業率問題。「每年有來自鄉村的成千上萬的牧民湧入烏蘭巴托市,生活在帳篷區的孩子害怕牲畜,您能想像到嗎?」
隨著「駕駕」的聲音,我們突然在大草原上飛奔起來;這些優秀的獵鷹人則興奮地笑著喊著,驚恐萬狀的我則感覺命懸一線。
詳情介紹
邁克•卡特是Steppes Travel旅行社(網址:steppestravel.co.uk)的遊客。每位遊客的九天蒙古獵鷹之旅(「Eagle Hunters of Mongolia」)最低旅費爲3075英鎊,倫敦至烏蘭巴托的單程機票若是計入,則每位遊客的遊費不低於3695英鎊。
照片由邁克•卡特提供。
譯者/常和
因工作原因,我在東非烏干達首都坎帕拉生活了兩年。北京的朋友常常問我,非洲的城市生活是怎麼樣的?我的回答是,如果北京上海已是成年人,坎帕拉恰似一個正在經歷迅速成長的青少年,這裏的改變與活力,青澀又慌張,秩序和混雜,都構成了獨特的旅行體驗。
回國休假結束後,我剛剛回到坎帕拉的週五,晚上有三個邀約,一個是在戶外花園餐廳的爵士樂主題晚餐,一個是某運動會員俱樂部的每月聚會,還有一個是去小酒館「喝一杯」。我決定三個都去,因爲坎帕拉週末的夜晚足夠長,可以跨過午夜,甚至直到清晨,足夠容納這些轉場。
坎帕拉的夜晚多數是清涼宜人的,你不必等待春天的溫暖到來,也不會有夏天逼人的熱浪,這裏常年適合戶外活動。作爲東非國家烏干達的首都,坎帕拉位於東非高原,維多利亞湖畔,如果一定要有個對照,那麼這裏的氣候有些像中國的昆明。
晚上七點半,爵士樂晚餐開始了。我們一行八人坐在正對小舞臺偏右的位置,由高大樹木圍起來的花園裏,坐了三十幾桌客人,在桌與桌之間不規則地散落著各種膝蓋高的綠色植株。燈光半掩在樹叢中間,時常閃出的亮光撒在客人的臉上,黝黑的皮膚閃出光亮,露出紅、綠、金、藍各色衣裳。在花園一側一字排開各類美食檔口,印度菜、披薩、衣索比亞餐、BBQ、中式小炒……這恰好代表了在坎帕拉目前頗爲流行的部分菜式。
坎帕拉的美食曾讓我大喫一驚。
初來非洲時,母親因爲擔心我營養不良,在行李箱裏偷偷爲我放了一包蔬菜種子,以備需要自己耕種。兩年過去了,那包種子我已忘記去處。如果說在北京生活的八年尚未喫遍北京的美食不算奇怪,兩年了還在樂享坎帕拉的餐廳,確是我當初沒有想到的。 我曾問一個在這裏經營希臘餐廳的老闆,爲何看中了這個並不算是非洲明星城市的坎帕拉,他說首先他樂意生活在這個舒服的地方,另外當然在經營上獲利不錯。他的客人大多是本地或非洲人,但頗具購買力。在地的美食,以清淡、健康著稱,香蕉葉在烹飪中發揮著重要作用,本地人用香蕉葉包裹紅薯、土豆、南瓜、飯蕉蒸制主食,香蕉葉也被用來包裹牛、羊或雞肉煮成美味的肉湯。因爲食材的有機天然,這種簡單的烹製恰好保留了食物的原味,不管是南瓜的微甜,還是牛肉的醇厚,都顯得格外分明。
五個人的樂隊開始了演奏,在爵士樂曲不搶風頭的陪伴下,客人們開始享用各自的美食。餐廳的印度主管和黑人招待統一在帶有絲絲英式味道的服務中,帶著領結,穿著馬夾,不時過來聊兩句週六打算觀看的英超賽事,或是就某個新聞調侃幾句,最好能達成幽默的效果。曾經聽說的英國傳統紳士的「風格」,或許在倫敦早已演變成另外或多樣的方式,在烏干達這個曾經的英國殖民地,還留有某些印記常常提醒著我——辦公室女生那束腰的套裝,司機用五毛錢塑膠杯喝下午茶卻帶著維多利亞時期銀質餐具帶來的講究,還有就是朋友對你的事情總是表示極大關切卻從不深度參與。
九點一刻,我到達了體育俱樂部。車還未停穩,那帶有鼓、打擊樂器和強烈節奏的「非洲音樂」便撲面而來。在坎帕拉的每個週五和週六的夜晚,這種音樂都覆蓋在城區每個人員聚集的角落。這裏的氣氛完全不同,大家三三五五地聚在一起,舉著啤酒或威士忌,身體不住地隨著節奏歡快的音樂扭動,每當興頭上來,便會猛地加大扭動的力度,或是脫開人羣找個大些的空間獨舞一段。在非洲,跳舞的地方,可以是酒桌旁,可以是人羣中,還可以是去洗手間的路上。如果你還不瞭解跳舞和身體、和情緒的關係,那麼來非洲吧,到酒吧或來聚會喝上一杯。
不同會員們因某種運動聚在一起,或是網球、壁球,或是游泳、跑步,或是高爾夫。在坎帕拉和周邊有十幾家的高爾夫球場,有位朋友說這裏是高爾夫、網球和跑步的天堂。對我來說,這個天堂最爲精彩之處是體育和自然在一起。在坎帕拉市區最中心的區域有個18洞的球場,球場一邊是市區最繁忙的道路,另一邊連接著一座古樹密佈的小山,處在這種切換之中常常給我無窮的樂趣。如果你去游泳,那你很可能是在香蕉、棕櫚等熱帶樹木的包圍中,或是很容易便可覓得維多利亞湖在泳池不遠處的美景。坎帕拉坐落在二十幾座小山之上,挑上一座來一次清晨和傍晚的慢跑,綠蔭和清淨都是隨手可得的享受。像很多城市一樣,在非洲的城市裏體育和健康也慢慢流行,帶著某些時尚的味道。
在接近午夜的時候,我開車從Kololo「富人」聚居的區域,到Ntinda區——用朋友的話說,這是北京的通州,年輕上班族聚集的區域。熟識的烏干達朋友Jon和Vivian得知我從北京剛回來,想要探討一下最新的商業趨勢和發財之道。Jon和Vivian都不是坎帕拉本地人,他們分別來自烏干達北部和西部的貧窮村子,來首都坎帕拉的公司謀得了差事。30歲出頭的他們都確信,非洲即將騰飛,烏干達充滿機會,但常常苦於無處入手。我因爲來自經商重地中國,常常被他們叫來出謀劃策。Jon想進口燈具,Vivian打算把非洲藝術品買到國外。
在Ntinda有幾條柏油馬路的主要街道,旁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酒吧餐廳,常常位於三四層的磚石建築的底層,或是用木板和竹子圍起來的一個區域,條件好的會加上茅草做的圓形屋頂,裏面擺放著塑膠休閒桌椅,放著震耳欲聾的非洲音樂。這些酒吧週末常常客滿,營業到凌晨。街道的兩旁多是本地人居住的別墅、公寓或小房,混雜分佈,離開馬路走上五六分鐘以後的區域,還被稱爲villiage(村莊),那裏養著牛,種有玉米。
坎帕拉讓我重新認識了非洲都市。如果你來非洲的主要目的是爲了觀看野生動物,那麼非洲的都市也能給你帶來另一種視覺衝擊,它和你的想像是如此不同。
(本文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責編郵箱:shirley.xue@ftchinese.com)
一般人的冬季旅行大多是兩種方案:或者去海邊度假,感受大寒大暑變換的刺激感;或者去千里冰封的北國大地,直面嚴峻而又迷人的冷酷仙境。在春節假期,要出國旅行就得好好計劃一番,再去那些人云亦云的海島或者看冰雕,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在我的記事本上,第一個好玩、適意又不乏味,適合冬天長假出行的旅行目的地,就是南美大陸的祕魯。祕魯有熙熙攘攘的海濱城市,喜歡夜生活的人,能在這裏感受到南美人奔放的熱情。在南部高原上還有連綿不絕的雪山,和點綴在崇山峻嶺中的叢林,戶外愛好者們會有意外驚喜。而帶著文藝腔的旅行者們,祕魯的異域文化和歷史古蹟也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來到祕魯的第一站就是坐落在海濱首都的利馬(Lima),而利馬的精髓在於它的古城。這座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認定的世界文化遺產的古城就位於利馬的市中心,包括聖法蘭西斯修道院和地下墓穴 (Convento de San Francisco y Catacumbas),武器廣場,和利馬大教堂。其中聖法蘭西斯修道院最爲知名,它是在西班牙征服者的手中締造的,整個建築外牆呈黃色,在陽光下發出淡淡的光暈。在禱告室和走廊的牆壁上還有著青花顏色的瓷磚,有點像中國的元明青花的風格。教堂工作人員介紹這是在南歐十分盛行的阿拉伯圖樣。再想到中國的瓷器,多種文化交融的歷史好像就縮小在這一個個小筐裏,熠熠生光。修道院的地下墓穴是最爲人所知的,堆滿了各個時期願意葬入教堂的人的屍骨,它跟地下圖書館僅有幾牆之隔。當時的人相信,靈魂昇天後得以於最有智慧的思想在一起,是一種幸運。
離開修道院可以在武器廣場漫步一番,在每個夏天也就是一月份,這裏的噴泉都會裝滿Pisco,奔湧而出,像是祕魯的潑酒節。Pisco是一種由葡萄釀製的烈性酒,在歐洲白蘭地的釀造基礎上加入祕魯民族特色,裝置在特有的圓錐形泥質容器中。到了夏天,整個街道上都散發著Pisco的熱烈又迷人的芳香,聞了就已醉倒。利馬是一座海濱城市,沿著海岸線有很多當地的美食餐廳,從米其林三星到路邊攤,海鮮、羊駝肉、各色香料,都能令人味蕾滿足。公共交通雖然不是特別便利,但計程車卻隨處可見,而且祕魯人多厚道,即便不會說西班牙語,也可以用計算器比劃價錢,並且很少遇到宰客的例子。而在利馬還生活著大約有一百多萬的中國人,這裏的中餐館通通的別名叫做「Chaoming」,但味道怎麼樣,我只能說,都漂洋過海了還在乎那點家鄉的原汁原味嗎。
除了有炫目的國際大都市以外,祕魯更爲人熟知的是它的世界七大奇蹟之一—馬丘比丘 (Machu Picchu)。從利馬坐不到兩小時的飛機,就來到Cusco,這座帶著歷史的小鎮是通往馬丘比丘的大本營。而對於戶外和登山愛好者來說,從這裏出發的印加古道(Inca Trail)是絕對不能錯過的。這座古道是印加帝國在15和16世紀沿著安第斯山脈修建的山路,因爲國王和貴族多居住在Cusco的城堡裏,而知識精英和神職人員都在馬丘比丘附近,這條道路成爲統治者傳達政令和貿易活動的要道。徒步穿行古道,一般是用四天的時間,在Cusco的當地旅行社能聯繫到經驗豐富的嚮導和採購物資。第一天的行走一般在12-15公里左右,沿著烏魯班巴河兩岸行走,一路上會經過印加文化的廢墟Raccay小鎮,經過快樂橋,晚上在Quecha紮營。這裏是一塊草木茂盛的平地,早上從帳篷裏醒來,清晨籠罩在一篇歡樂的景象之中,鳥鳴露重,面前是一覽無餘的開闊草原,背後是高山疊嶂,開始了第二天具有挑戰的攀行。這天會經過整個旅程中最高的地方,海拔4200米海姆哈撒路段,又稱之爲「死亡女人過道」,這個名字預示著你來到了最危險也是最刺激的一段路程。除了對抗高原反應以外,你還將遇到首先是刺眼的烈日,全身被燒得火急火燎,然後是山谷中強勁的寒風,帶著小雨,撲面而來,直撲耳鼻,令人招架不住。一旦你挺過來了,到了晚上,卸下一天的疲憊,在高原的山谷中紮營,喫嚮導遞來的當地的大顆玉米和烤串,抬頭看繁星密佈的天空,自然的敬畏感和人類的征服感交織在一起,心情也變得異常透明。第三天和第四天的旅程雖然路程更長了一些,但是基本較爲簡單省力,而當你在路途的盡頭看到馬丘比丘古城的那一刻,能想到的辭彙已經超越了「壯觀」。整個古城融成一尊深沉而平靜的雕塑,幾乎是從岩石中脫胎而出,夾帶著風塵僕僕的歷史和人類的超羣智慧,有神采地看著你。
馬丘比丘雖然是祕魯旅行的精華,但精彩的旅程還未停止。如果時間允許的話,還可以坐車去南部的高原城市普諾。在普諾,有著巨大的高原淡水湖的的喀喀,是南美洲最大也是世界上最高的適航湖,海拔3900多米,湖水呈水晶藍色,有點像西藏的納木錯,雖然減少了那麼一點神聖的意思,不過也有它獨到的趣味。湖中有很多蘆葦杆編織的浮島,是湖上當地居民賴以生存的地方。在湖中的一個小島上居住一夜,沒有電和任何現代設施,夜晚黑漆漆一片,抬頭望去,天空離得那麼近,一碧萬頃,上下天光。早晨在湖上坐船,順流而下,真是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
在祕魯的這一路上,房屋都跟琥珀似的,晶瑩透亮,心神一蕩。這兒的先民們留下很多原始宗教,在殖民者的入侵後,大多數人都開始篤信聖母基督、鬼神和上帝攜手並進,一馬平川。原住民們都長著黑眼睛黑頭髮,皮膚髮紅,平均身材比亞洲人更壯實一點,笑起來一口白牙。有一派考古學宣稱他們都是幾百萬年前,大陸還纏在一塊,從白令海峽過去的亞洲人種,但此後衍生出的文化卻差別很大。中國人的善良和猥瑣是從土裏長出來的,南美人的赤誠和膽小朝向天空。中國人,從生到死,牀上躺著一個人,牀邊又站了一大撥人,沒有機會獨享天空,大家都挨着站在土裏。那些遺留在祕魯高山上的磚房架子,大都在一片開闊的原野上,好像在曬日光浴,他們像馬爾薩斯說得那樣「孤獨中休養生息,餓的時候才喫飯,愛的時候不必撒謊」。
(本文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責編郵箱:shirley.xue@ftchinese.com)
世上最美好的事情,都不是策劃出來的。我能去南極,就完全出乎我的想像。
在未去之前,南極對我來說,只是一個地理概念。它遙遠、神祕,孤寂地懸掛在地球的南端,以嚴寒和冰雪爲衣,將自己牢牢地包裹在大洋之內。非有巨大的財力和實力,不能抵達。因而,當我在西安,第一次見到南極論壇的祕書長葉公偉先生,且有人當場推薦,讓我參加南極論壇「2013南極行活動」時,我並不敢相信。我只把它看作是朋友在酒桌上的客氣,也是對後進青年的一次善意獎掖。
沒想到,過了幾個月,葉先生真的從上海打來電話,正式邀請我赴南極,參加南極論壇「2013南極行活動」。活動的主題是「共同利益和共同責任——世界與中國未來十年。」
世界的盡頭
南極論壇是由中國國際文化交流中心、人民日報香港分社發起,聯合國內外二十多家相關機構和新聞媒體,共同組成的非政府話語平臺。它的宗旨是「思考人類文明,關注地球環境,推進均衡發展,實現共同價值。」本次南極行活動是該論壇自成立以來,舉辦的探討文明走勢,發揮全球影響力的系列活動之一,由國內外前政要、知名企業高階主管、藝術家、科學家、作家、思想家、宗教界人士,共165人參與。我被編在C組三團,於北京時間2013年11月20日前往阿根廷的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
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宿一夜,第二天凌晨起牀,飛往阿根廷的南部城市烏斯懷亞。這是我們在陸地上的最後一站,也是最美麗的一站。幾小時後,我們將登上郵輪,前往無人居住的大陸——南極洲。這個依山傍海的城市,距離布宜諾斯艾利斯3200公里,而離南極洲只有1000公里。由於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她成爲通往南極的天然門戶。因而,又被稱爲「世界的盡頭」。
在這個風景如畫的地方,包括回來的兩小時,我總共只有七小時,但這七小時我相信我會用一生的時間去咀嚼、回味。她的幽深,她的靜穆,她與世無爭的慢節奏,都給我留下了極其難忘的印象。我想上帝把我這樣一個出生在北半球的鄉巴佬,拋到地球的南端,就是讓我體會造物的神奇和壯麗。
這個遺世獨立的小城,據說只有六萬人,一下飛機你就會感到她的冰清玉潔。空氣裏瀰漫着一股只有極地纔有的冰雪氣息,一切彷彿都爲南極而預備。她的機場就建在一個半圓形的海灣上,整個航站樓是一座用木架搭起來的拱形建築,看上去像一個放大了的小木屋。出了機場,但見湛藍的海水在眼前盪漾,抬眼處是安第斯山脈的皚皚白雪在藍天下閃光。
多少人把這作爲旅行的最後一站,來到天盡頭就該回家。這裏成了鄉愁的終點。在一個插滿阿根廷國旗的小郵局,爲家人、朋友寄一張明信片。明信片上加蓋一枚印有「世界盡頭郵政」的小郵戳,而後就鎩羽而歸;而更多的人,來到這裏,是把她作爲一個中轉站、補給點,喫上兩隻這裏特有的蜘蛛蟹,而後一路向南,直到地球的盡頭。聽說有不少來自世界各地的年輕人,買上一張打折機票,來到烏斯懷亞,租一個小旅館住下,少則三五天,多則一兩月。每天上網關注去南極的船票,常常能在開船的最後一刻,拿到三四千元一張的超低價。那種興奮、喜樂,只有《泰坦尼克號》上的傑克瞭解。
欺騙島
我們於當地時間下午三時登船。兩名船員各擎一面旗幟,站在船舷旁歡迎。這是法國龐洛公司專爲南極探險打造的兩艘巨型豪華郵輪之一,中文譯爲「北冕號」。船體呈銀灰色,全長142米,型寬18米,總噸位達10944噸。上船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參加船方組織的逃生演習,要求每一位乘客都必須參加。由於這艘船是南極論壇包下來的,因而所謂「乘客」也就是所有參加此次活動的嘉賓。演習結束,回艙休息。困盹中等來了開船的訊息。天已經擦黑,只看見遠處的燈火漸行漸遠。船身微微有些晃動,不一會兒,人就在這晃動中睡著了。
大概是由於時差的緣故,早上四五點就醒來了。在六層甲板上用過早餐,獨自來到船頭,發現我們的船早已孤零零地行進在大海上了。四圍皆是茫茫蒼蒼的海水,天高水闊,人真成了滄海之一粟。海水深藍,一望無涯,唯有幾隻海鷗跟著船飛。耳中除了嗡嗡的濤聲,只聽見獵獵的長風奏鳴。遙想人在天地中的存在,真是小得可憐。一種莫名的孤獨、恐懼襲上心頭。
尤其到了夜間,你披衣起牀,站在露臺上,天地漆黑一片,如混沌未開,滿耳皆是波濤的洶湧聲。廣播中傳來了不好的訊息,說,我們的船要透過「西風漂流帶」,船身搖晃劇烈,望大家做好準備。這是德雷克海峽中著名的「暴風走廊」。由於太平洋、大西洋在這裏交匯,加之處於南半球高緯度,因而,風暴成爲這裏的主宰。海峽內似乎彙集了兩大洋所有的水妖海怪,一年365天,每天風力都在八級以上。即便是萬噸巨輪,在這狂風巨浪面前,也不過是一葉扁舟。因而,「西風漂流帶」又被稱爲「殺人的西風帶」或「死亡走廊」。
午時剛過,天邊端的出現一角冰山,這是三天來我的眼睛第一次看見不是海水的東西,欣喜莫名。陽光靜靜地照在海面上,幾隻信天翁鳴叫著飛過甲板。廣播裏說,原定下午的論壇會議取消,今天要到獵鯨灣看看。
這是自烏斯懷亞離岸以後,第一次有了陸地的訊息。趕緊穿好衣服,隨著我所在的小組登上衝鋒舟。所謂「衝鋒舟」,實際上就是皮筏子,是專門用來接送賓客的小舟。因爲郵輪太大,靠不了岸,人從郵輪到岸上,再從岸上返回郵輪,必須依靠這些電動的快艇。十分鐘後棄舟登岸,但見一片焦土被圍在一個半圓形的海灣之內。人說,獵鯨灣到了。
這是上世紀初挪威人在此捕鯨煉油的地方,所以叫「獵鯨灣」,但習慣上人們都把這個地方叫「欺騙島」(Deception Island)。它位於南極洲東北的南設得蘭羣島上。據說,上世紀初的某天,南極海域大霧瀰漫,幾個捕魚人偶然發現霧中有個小島,可海水一漲,這個島又不見了,「欺騙島」的名字由此而來。
「欺騙島」其實是一座黑色火山岩形成的小島。據考證,在遠古冰川紀時期,南極海底火山噴發,火山口塌陷,形成了這個天然港灣。由於鯨油在上世紀初被大量用作工業潤滑油,鯨骨粉碎後當肥料,因而先是挪威人,後來是英國人、荷蘭人也加入到了捕鯨的行列。三四十年代石油被開發,南極捕鯨變得無利可圖,多國的捕鯨公司才從這裏撤走。不過留下了大量的設備和廠房。1943~1944年,英國人正是在這被廢棄的捕鯨站的基礎上,建立了永久性的科學考察站。但誰也沒有想到,1967年12月4日,當英國、智利和阿根廷三個科考站的人員在此忘我工作時,岩漿忽然從海灣北部的海底噴出,直衝到幾百米的高空,科考站悉數化爲灰燼。1969年2月23日,火山再度噴發,火山灰進一步摧毀了科考基地。從此,這裏就變成了杳無人煙的鬼域。只留下些廢棄的鐵爐和煙囪,供後人憑弔。
灣地上全是些灰渣和燒焦的沙石,人走在上面咕咕地響。往前幾十米,就看見了企鵝。開始是四五隻,最後又從海里上來幾隻。個兒不大,高尺把許,脖子下有一道黑色條紋,見人並不怕,若無其事,揹着手也看人。企鵝有三隻腳趾,尾巴很寬,立著的時候寬尾貼在地面上,連同兩隻紅色的腳,恰似一個三角架撐在地面,很穩定。走起路來,兩隻手來回擺動,像水上漂,樣子笨拙而優雅。它會叫,叫聲像一兩歲的男嬰。
天並不冷,溫度在零下十五度左右。大致感覺與故鄉陝北深冬時的氣溫相類。家人準備的過多衣服顯然成了多餘。
天堂灣
到達南極的第二天,時差算是倒過來了。晚上睡得踏實,起來不再感覺頭暈。早飯後,在六層甲板上,原中國長城站首任越冬站站長顏其德先生,對著地圖,給我們講了許多鮮爲人知的南極探險故事。廣播裏傳來通知,原定的Neumayer水道探險,因前有巨大的浮冰阻攔,「北冕號」將不得不退回天堂灣遊覽。
天堂灣(Paradise Bay)是世界上最美的景觀之一。它緊靠傑拉許海峽(Gerlache Strait),三面爲巨型冰山環繞,氣勢雄偉,景色迷人,是登上南極大陸的起點之一。我所在的組下午三時開始登上衝鋒舟,但從開始登舟的那一刻起,風就在海面上運行。我們的衝鋒舟幾度搶灘登陸,都沒有成功,最終只能坐在舟中巡遊。
巡遊中看見一幢紅褐色的房子,人告我,那是一座阿根廷的科考站,站外悚立著許多企鵝,猶如衛隊。冰岸上躺著一隻肥豬一樣的東西,人說,那就是海豹,正在睡覺。衝鋒舟靠近時,它也沒有反應,只是嘴巴動了動,眼神很萌。拿出相機,想拍下它,但一打開便顯示「鏡頭出錯」,舟內的攝影記者告訴我,那是相機凍死了,回去捂一捂就好。
這個長長的雪岸基本上看不見土,間或露出幾個小小的黑土堆就算是陸地了,而在這土堆上則聚集著成千上萬只企鵝。它們有時集體叫一陣,猶如大合唱;有時又安靜下來,張望著我們——這羣穿紅衣服的入侵者。根據《南極條約》的規定,我們與企鵝的距離必須保持在五米開外;實際上這個規定很難執行,難在人有理性,可以估出五米的距離,而企鵝不怕人,又沒有學過算術,常常走到人的腳前。
風很大,大到有時站不住。專家告訴我,這纔是南極真正可怕的東西,比寒冷不知危險多少倍。極夜時的風速有時達到每秒30米,比12級颱風還凌厲。1960年曾發生過這樣的悲劇:10月10日下午,在日本昭和站進行科學考察的福島博士,走出基地食堂去餵狗,突遇每秒35米的暴風雪,從此再沒有回來。七年後,他儲存完好的屍體,在站外四公里的地方被發現。所幸船上分發的衝鋒衣是密不透風的。你背對著風,感到有一股巨大的推力,但體內並不覺得有風竄入。這一點,當我們第二天登上洛克雷港時,感覺尤深。
洛克雷港(Lockroy Port)位於南極半島的高迪爾島(Goudier Island)。島上有一家英國人辦的博物館,目的是紀念英國人1944年在此建立的第一個科考站。博物館旁邊設立了一個小郵局,許多人在這個世界最南端的郵局買了明信片,蓋了郵戳,往家裏寄。當我所在的組登上該島幾分鐘後,突然狂風大作,風裹挾著雪粒,刮在人臉上如同刀割。幾幢孤零零的房子彷彿就要被連根拔起,細看這房子卻是建在石頭上的,支在半空,房外的石堆上則趴著大大小小無數只企鵝,如同農戶散養的雞羣。博物館裏有一個英國小姑娘,高帽氈靴,兩臉通紅,不厭其煩地向我們講述館內藏品的來歷。問情由,她說她大概有幾個月沒有見到人類了。
水上的生活
從11月22日上船,到12月2日下船,我在大海上整整漂流了11天。這11天的生活豐富而單一,疲倦而有趣。說它「豐富」,是指論壇爲這次考察安排了形式多樣的活動。登島視天氣狀況,一般每天都會安排一兩次,再就是各種各樣的演講、報告、對談和沙龍。晚上間或還有音樂會。說它「單一」,是說不管那種形式的活動,又都緊緊圍繞「南極」而展開。
「北冕號」上共有132間檔次不同的客房。我住的叫「尊爵房」,屬於最普通的一種,面積不大,但設施齊全。有一個小露臺,但只有風和日麗的時候,纔可以出去看看。海風太大的時候,只要將窗戶啓開一條縫,一股冷風就撲面而來,帶著濃濃的鹽味,打得你直後退。
十一月的南極已經有了極晝現象。大約晚上十一二點鐘的時候,天還像下午一樣明亮,子時過了,纔會看見灰濛濛的天象,那就是黑夜。凌晨三點的時候,太陽就出來了。
最大的不習慣是喫飯。剛上船的前幾天還對法國大餐感覺新鮮,但慢慢地腸胃就開始鬧意見了。國內帶來的泡菜很快就成了搶手貨,只有關係好的纔會給你分幾根。看來在人體的各個器官裏,胃是最保守的,它不僅有記憶,而且只記憶童年的東西。你的頭腦指引你到何處去,你的胃卻告訴你從哪裏來。離開北京時,一位畫家朋友爲我裝了微信,說,到了南極可發一些美圖在朋友圈秀秀。可到了南極,發現信號全無。如果要上網,就得購買船方的移動數據,每小時竟要30歐元。
船上有咖啡廳、圖書館,還有健身中心和商店,但我很少光顧。天氣好的時候,我喜歡一個人到甲板上曬太陽。有一次,飯後閒逛,看見五樓的一個房間門開著,裏面有很多人,船長對著一排儀表不知講什麼。直覺告訴我,這是駕駛室,就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因爲國內的經驗告訴我,這是一艘船上最核心的部位,理當迴避。可我看見船長向我打招呼,並招手說:「come in」,有個操作員甚至說:「welcome」。我就壯起鼠膽進去,用相機拍下了操作杆和操作盤,並與船長合了影。這使我感覺有些異樣。我生活在一個到處是機密,到處是圍牆的國度裏,哪怕是一個燒鍋爐的,外面也要掛上「鍋爐重地,閒人免進」的牌子。可今天在世界最豪華的郵輪之一上,駕駛室竟然對任何人開放。他們不怕階級敵人搞破壞嗎?他們不怕競爭對手竊取商業機密嗎?這些疑問好長時間都盤桓在我的心上。
有時是細節,而不是高聳入雲的說教,更令人心動。爲了保護南極微生物系統的平衡,防止其它病菌進入南極,《南極條約》規定,凡上岸的遊客接觸地面的東西必須經過消毒處理,包括手杖、鞋底、相機包等,都得在上岸之前用刷子剔除乾淨,然後再放到藥水裏浸泡。登陸時穿的衝鋒鞋是由船方統一配置的,樣子粗笨,脫去時很不方便,他們就在甲板上安裝了一個三角形的夾子,回來後你只要將鞋伸進去,用力一拉,鞋就自然脫下了。這個小小的細節,隱藏著西方人解決問題的思路。他們不是從道德出發,勸人講究衛生,注意公德,而是靠發明一個小小的工具來解決人的脫鞋難問題。這樣,道德問題、人口素質問題、種族優劣問題就統統轉化成了一個技術問題。脫鞋的夾子是這樣一種工具,三權分立、多黨制、票選領導人也是這樣一種工具。
長城站
長城站位於西南極洲之喬治王島(The King Geroge Islands)。喬治王島是南設得蘭羣島中最大的一個島嶼,北鄰德雷克海峽,與南美洲的合恩角相距不到一千公里;南面隔著布蘭斯菲爾德海峽與南極半島相望。該島氣溫較高,風光旖旎,不僅是海鳥、企鵝、海豹等極地動物的聚集地,也是南極地區科學考察站最爲密集之地。
我們是2013年11月28日上午09:30到達長城站的。那一天風和日麗,海水波瀾不驚,彷彿上天有意讓我們平安登島。由於人多,長城站空間有限,登島的人被分成兩組,我所在的黃組是最後一批登陸的。在我登陸之前,已有一半的人登上長城站,並不厭其煩地舉行了中國人習見的節目:在國旗下慰問長城站的隊員,由指揮家帶領,給隊員們合唱了《同一首歌》、《友誼天長地久》,並贈送了剪紙、論壇匾額以及蔬菜和水果。在這一系列的活動中,我只覺得贈送蔬菜和水果是有必要的。
披著暖暖的陽光,踩著厚厚的積雪,走在一條通往站內的小徑上,竟有種老家過年時的感覺。因爲走的人多了,路上的積雪已經開始融化。碼頭上有隻海豹在曬太陽,鬍鬚很長,可以看見在抖動。
長城站自建成以來,隊員們像冬小麥一樣換了一茬又一茬,如今的這波隊員是第29次南極科考隊。目前站內共有15位工作人員。一進門廳,就看見牆上掛著一排京劇臉譜,每個臉譜下面都寫著一個名字,名下則是一個衣帽鉤,上面掛著各人的衣服和帽子。門上貼副對聯,好像一年四季都在過年。到了宿舍區,見一樓是餐廳和食堂,靠窗的一角闢出來,擺了兩個貨架,上面放著奶粉、紅茶等食品。工作人員介紹說,蔬菜和水果倒是不缺,但要保證新鮮就難了。客廳裏有一臺電視機,旁邊立著一個書架,架上擺滿了各種光怪陸離的影碟。我想,這是給常年回不了家的隊員們消遣用的。
印象最深的是辦公樓外的空地上,八個紅色的鎏金大字:「愛國、求實、創新、拼搏」,在雪地上格外奪目。如果這算是長城站的「站訓」的話,我以爲這於他們是不相宜的。因爲南極考察站是以科學考察爲己任的,每個隊員首先應當愛科學,而不是愛國家,而科學是沒有國界的。「求實,創新」倒是沒有錯,但這對一個致力於科學研究的機構來說,是不言而喻的。如此看來,「拼搏」確有必要。
半月灣和格林威治島
在南極的海上航行,計劃是趕不上變化的。常常廣播裏剛通知說,到某某地登陸,一會兒便由於風雪太大而取消;但往往也會由於天氣晴好,而臨時「加塞」到某地出遊。去半月灣就屬於後者。從長城站回來的當天晚上,廣播裏通知說,由於今天風和日麗,「北冕號」臨時決定,登陸半月灣。我們便立即穿上衝鋒衣,繫上安全帶,到甲板上集結。
半月灣(Half Moon Bay)亦在南設得蘭羣島上,相去長城站不遠,以海岸線形似半月而得名。這裏羣山環繞,海岸像一條蜿蜒的曲線,在沙灘與海水的分割下展開。灣內羣居著金圖企鵝、帽帶企鵝(脖子底下有一道黑色條紋,像海軍軍官的帽帶,故名)、毛海豹等。
半月灣整個灣區依山傍水,氣氛幽暗、神祕,寂滅、深邃是它的主題。深藍的海、潔淨的雪、孤寂的鳥,在夕陽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清奇。隨便按下快門,都是一張風景絕佳的油畫。在一座山樑的盡頭,我見到一顆被賊烏偷啄的企鵝蛋,比雞蛋略大,蛋上開了一個大洞。路上碰見許多下山的企鵝,蹣跚著走路,有時竟跌倒不能站立,滾到我的腳下僅有尺把遠。抬望眼,見遠處的雪山在晚霞中有云霧在上升,宛若創世不久的西奈山。
聽同船的科學家講,南極的海豹共有六種,它們是象海豹、豹形海豹、威德爾海豹、食蟹海豹、羅斯海豹、南極海狗,佔全球海豹總量的90%。但到南極以來,我們見到的海豹很少,而且都是零星的,從沒有見過羣居的;但從半月灣回來的翌日上午,當我們登上格林威治島時,卻看見了規模最大的海豹羣。
格林威治島(Greenwich Island)也在南設得蘭羣島上,隔麥克法蘭海峽與利文斯頓島相望,該島東北部愉景灣(discovery bay)北海岸建有厄瓜多基地馬爾多納多站。
格林威治島有一座長長的雪梁,雪梁的兩側都是大海。一個人行進在這雪樑上,聽著兩側的海浪拍打著礁岸,時而激越如松濤,時而低迴如古鐘,叫人沉醉。腳下是萬年海水沖刷成的石礫,形態各異,間或可以看見一副粗大的骨架,狀如門洞,躺在石堆上,瞅著人類。探險隊員告訴我,那是鯨魚的殘骸。當年捕鯨者將鯨魚剝皮煉油後,骨架無用,就遺棄在這海灘上。海灘上還看見許多企鵝蛋,或被踩爛,或被啄空,隔幾米就能碰到。有的似乎是剛被啄的,粉紅的蛋黃正在流出。
當然,在這雪樑上,最搶眼的還是海豹。
有幾頭橫臥,像一堆深褐色的岩石,躺在雪地上。體形肥碩,遠視有五六米長。人告我,那是象海豹。因爲長一個能伸縮的鼻子,當它興奮或發怒時,鼻子就會膨脹起來,併發出很響亮的聲音,故名爲「象海豹」。象海豹相貌奇醜,體色呈灰青,遠看好像一頭髒兮兮的肥豬。它不僅不講衛生,而且行動緩慢,反應遲鈍,當我們來到它身邊,它似乎毫無知覺,但探險隊員一再叮囑我們,千萬不要繞到它的身後去,因爲象海豹最怕別人切斷它通向大海的退路;否則它會對你大發雷霆,發出一陣又一陣粗豪的吼聲。
沒有主權的大陸
從格林威治島回來,我們的船就往回返了。船長舉行了一個告別的雞尾酒會,會上伊萬深情地回顧了此次航行的全過程,並端著酒杯和大家合影留念。
返程中,論壇祕書處要我起草一份《南極論壇宣言》,交組委會討論。在穿越德雷克海峽的幾天裏,我就把自己關在船艙裏,查閱資料,訪問科學家,試圖弄清關於南極的前世今生。
南極被人們稱爲第七大陸。它是地球上最後一個被發現,唯一沒有人類居住的大陸。
自從18世紀70年代英國的庫克船長揚帆下海以來,各國探險家就紛紛南渡,尋找傳說中的南方大陸。但直到20世紀10年代,挪威探險家阿蒙森和英國探險家斯科特率領的探險隊,冒著生命危險到達南極點以後,人類纔可以說到了南極的盡頭。
隨著人類探險水準的提高,人們逐步發現,南極的礦藏資源極爲豐富。其中,煤、鐵、石油的儲量爲世界第一,僅鐵礦一項,初步探明可供全人類開發利用200年。正是由於這些潛在的利益,從上世紀初開始,先後有英國、紐西蘭、澳洲、挪威、智利、阿根廷、巴西等多個國家對南極提出了主權要求,且相互不承認,有的甚至達到了兵戎相見的程度。但人類最終運用自己的理性和智慧,找到了一條化解之道。
那就是美國利用1957~1958年國際地球物理年對南極的考察機會,主動邀請蘇聯、日本、阿根廷、智利、英國、澳洲等12國代表,在1959年12月簽署了《南極條約》。其主要內容爲:南極洲僅用於和平目的;保證在南極地區進行科學考察的自由;禁止在南極地區進行一切具有軍事性質的活動及核爆炸和處理放射物等。該條約於1961年6月正式生效。中國於1983年加入《南極條約》體系。1991年10月各成員國又在馬德里透過了《南極環境保護議定書》,該議定書嚴格禁止「侵犯南極自然環境」,嚴格控制其它大陸的到訪者,嚴格禁止向南極海域傾倒廢物,以免造成對該水域的汙染。該條約於1998年1月正式生效。議定書規定:自議定書生效之日起50年內,禁止在南極地區開發石油和其它礦產資源,從而確保了南極大陸半個世紀的和平與安寧。
(本文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責編郵箱:Shirley.xue@ftchinese.com)
今年近88歲高齡的伊萊亞娜(Ileana)身穿自己縫製的衣服,腳穿羊毛襪子,仍是一副不服老的樣子。她與丈夫是典型的高海拔居民,生活在巴爾薩山谷(Bârsa Valley)的山中。他們自己建造房屋,自己耕種糧食,而且親手飼養了6頭奶牛與8隻羊。本地醫生每個月徒步到她家造訪一次,但她家距最近的汽車站也得步行2個小時。而且這兒時不時有熊出沒。
我幾乎語塞。「熊,甚至這兒就有?」
「沒錯!」伊萊亞娜強調說。狗熊出來喫蘋果與螞蟻,她說。
「它們不喫您的牲畜?」
偶爾也會喫,她聳聳肩說。上個月,熊就咬死了鄰村的6隻羊與兩頭驢,所以當地居民時刻保持警惕。
另一方面,放眼向四周的陡坡望去,景色美不勝收:只見漫山遍野的翠綠色、周圍點綴的角樹與岑樹、巨大的橡樹節搭就的座座穀倉、以及長滿風鈴草與牛蒡的牧場。它除了有盡頭外,就好比遠古時期的科茨沃爾德(Cotswolds,英國西部)。在這兒,甚至馬兒看上去都是傾斜狀。
熊並非唯一侵擾該地區的不速之客。幾乎每個民族都曾踐踏過這座山谷:韃靼人、哥特人、匈奴人以及斯拉夫人。原因再清楚不過了:與英國國土面積差不多大的羅馬尼亞被喀爾巴阡山脈(Carpathians)一分爲二,石灰岩山體的喀爾巴阡山脈綿延1000公里。山脈行至中途,突然改變走向,於是出現了狹長的山口地帶。幾個世紀以來,一波又一波的入侵者進進出出這個山口,這些不速之客首先映入眼簾(有時是最後)的就是巴爾薩山谷。
特蘭西瓦尼亞(Transylvania)的衆多天險還隱藏著多少祕密?我與妻子兩人準備了運動靴,到喀爾巴阡山脈中徒步行走了一個星期。我們先是從地處澤爾內什蒂鎮(Zărneşti)的谷底開始徒步行程。這個城鎮在羅馬人打敗達契亞人(Dacians)後所興建(羅馬圖拉真柱 (Trajan』s Column)上的浮雕生動記述了這場戰鬥)。儘管羅馬人在此留下的只有基督教與一門新語言,但他們願意長住於此,並把該地區改名爲達契亞菲力克斯(Dacia Felix)。我完全能理解羅馬人爲何「樂不思蜀」。海拔750米的山谷地帶綠草如茵,氣候涼爽,邊上還點綴著花團錦簇的喀爾巴阡山紫色花朵。
我們的嚮導拉茲萬(Razvan)就出生在這山谷地區,他對這兒深藏的祕密一清二楚。在爲期一週的徒步行程中,我們走過的面積大約等同於英國一個郡,而且每個地方各不相同。有一天,我們攀爬過一片松林、來到丘卡什山(Ciucas range)酷似教堂的山頂;又有一天,我們走過風蝕的布契奇高原(Bucegi)時,從雲端上方往下眺望山谷的美景,一覽無遺。晚上,我們就回到澤爾內什蒂鎮伊萊亞娜的家裏。主人滿臉笑容地用烈酒迎接我們,而後又用熱湯與燉菜盛情款待我們。
喀爾巴阡山中生活著兩個截然不同的社會:一個井然有序,過著十分體面的生活;另一邊則生性靦腆、過著放牧生活。這種涇渭分明源於自13世紀20年代以來就共同生活於該地區的兩大民族。先是發配到這兒、爲羅馬帝國修邊境的撒克遜人(Saxons)。他們只居住在谷底,這兒至今基本保持原樣:農莊慢慢聚居成城鎮,田地開墾成條狀,教堂建有城垛,大型堡壘沿山谷山體居高臨下地修建。羅馬人還把這地方改名爲布爾岑蘭(Burzenland),這個名字一直沿用至今。
另一大民族則是瓦拉幾人(Vlachs),他們的後裔如今仍在山中居住。他們躲避戰火紛擾的高原臺地,寧願選擇偏僻的農莊居住。我們偶然發現他們的小村莊後,喜愛之情溢於言表。有些村莊算是交通要道,而另一些村莊(如伊萊亞娜的村莊)則幾乎與世隔絕。
自17世紀奧斯曼(Ottoman)帝國時代以來,牧羊一直就是這兒受人尊重的職業,當時必須靠羊羣來供養龐大的土耳其軍隊;況且牧羊是既艱苦又孤寂的營生。我們經常在高原草場看到帶著皮鞭與牧羊犬的放羊人。對方告訴我:狼是最大的威脅——羅馬尼亞擁有歐洲大陸數量最多的狼羣——達3000多頭。這就是他們爲何每晚與羊羣相伴而眠的原因。他們的臨時住所猶如塑膠小棺材一樣,星羅棋佈於整座山脈間。我向一位老牧羊人討教這種牧羊生活還能持續多久。他聳聳肩說:「我兒子就在義大利掙大錢,他整晚都在賣比薩餅。」
待到休整的時候,我們就攀爬海拔更低的薩克遜古城堡。我很喜歡它們,其中最棒的一座莫過於距巴爾薩鎮約一小時車程的維斯科裏城堡(Viscri),它濃縮了撒克遜人生活時代的精髓。一長排農莊順山體蜿蜒而上,我們穿過果樹林與鵝羣,最後抵達要塞般的教堂。遭外敵圍困時,整村人就會躲藏於此,可能甚至長達好幾個月。城堡有時給人的感覺是幾乎一成未變。只需花上15列依(約合2.7美元),當地的鐵匠就會把啤酒瓶從鐵砧上拿走,給我們打製一個馬掌,他那身穿彩色長裙的妻子則在一旁不停地幫著錘打。
我們最後幾天就呆在布拉索夫(Braşov),它以前的名字是喀琅施塔得(Kronstadt)。而時尚巴洛克建築風格的Benetton會所提供「色情按摩服務」後,它似乎又「名不符實」。但布爾岑蘭的例子最爲極端,這兒曾是嗜血暴君弗拉德(Vlad the Impaler)於1460年大搞刺刑的地方。如今的它精緻小巧:如同縮小版的布拉格,但略有些破敗,有種「藏在深閨人不知」的感覺。
離開澤爾內什蒂鎮之前,我們去找尋狗熊,於是帶上護林員與槍,驅車去林中。我們無需走太遠,原因是如今羅馬尼亞的狗熊數約有6300頭,它們經常在布拉索夫出沒,有時還侵擾到市郊。我們藏好身後,只見四隻小熊出現在視野中,但吸引它們的不是我們,而是10公斤玉米。我設法拍照,但熊一聽見快門聲,就立馬消失得無影無蹤。這4隻小熊讓我一下子想起了布爾岑蘭——美不勝收,但對於很多人來說,卻又難識廬山真面目。
-------------------------------------------
詳情
吉米雷特是行走天下旅行社(Walks Worldwide,網址:walksworldwide.com)與Blue Air(網址:blueairweb.com)的旅客。私人導遊、入住七晚的行程價895歐元(從盧頓(Luton)到羅馬尼亞首都布加勒斯特的回程機票起價200英鎊)。整個行程期間,他入住澤爾內什蒂鎮的伊萊亞娜農家客棧(Guesthouse Elena,網址:pensiuneaelena.ro)以及布拉索夫的阿羅宮酒店(Aro Palace Hotel,網址:aro-palace.ro)。
譯者/常和
大多數人恐怕都不知道貝里斯坐落在哪個大陸,讓他準確說出貝里斯的首都更是難上加難。一般人聽到貝里斯,映入腦海的大概會是「英國著名億萬富豪阿什克羅夫特勳爵(Lord Ashcroft)---曾爲避稅逃離英國到貝里斯」、「著名軟體大亨約翰•邁克菲(John McAfee)---曾因涉嫌參與謀殺而被貝里斯城警方通緝」,之後大概再想不出什麼與貝里斯有關的了。
作爲曾經的英屬殖民地,貝里斯的東部和南部瀕臨加勒比海,北鄰墨西哥的尤卡坦州,南部與瓜地馬拉接壤。在很多方面更像是加勒比羣島,而非中美洲羣島,比如當地居民的姓名、建築的風格以及語言---熱情大方的貝里斯人說著一口令人愉悅柔軟的西印度口音。
在直升飛機上俯瞰貝里斯的熱帶雨林,就如同打開小說的扉頁:鱗次櫛比的房屋,大大小小的礁湖,密實的沿海灌木叢,蔓延不斷的熱帶樹木,一覽無餘。「你想不想近距離觀察呀?」飛行員 Gustavo說完自然地將直升飛機俯衝下降,飛機的地板是透明玻璃材質,往下看就如同將40英寸下樹的華蓋踩在了腳下。受到驚嚇的小鳥們四散開來,光影閃爍間,古樹如同綻放的鮮紅色花朵,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不多久,一個古老的瑪雅文明遺址呈現在我們面前--- 拉馬奈(Lamanai)。繞著拉馬奈古蹟最大的金字塔盤旋一圈後,我們在巨大的階梯前降落,並在金字塔前享用了午餐。
雅緻奢華的度假勝地
簡單的午休後,我們在鬱鬱蔥蔥的樹林間再次起飛。在靠近瓜地馬拉(Guatemalan )的邊境,我們來到一座名叫卡阿納(Ka』ana)的小型奢華酒店。從泳池別墅的陽臺,剛好可以俯瞰一泓瀑布水潭。我走進房間,站在陽臺上目送載我們來的直升飛機,直至劃過的白線在天際間漸漸消失。耳畔潺潺的流水淺唱低吟,遠處蟬鳴陣陣,在這裏,我感到內心前所未有地平靜。僅在卡阿納這樣的小型奢華酒店簡單遊蕩,便可一窺貝里斯正在迅速發展的高階旅遊業。酒店的裝潢透著山水間的靈氣:貝里斯天然的硬木,經過一番精心打磨,裝點在乳白色的牆壁中,傢俱也大多爲貝里斯本土的紅木和柚木打造;別墅裏的法式紅木窗,面朝花園和游泳池;微風陣陣,你甚至還能在棕櫚樹和海里康的環繞中露天淋浴。
除了激動人心的直升飛機之旅,在我看來,貝里斯最吸引人的地方還在於這裏閒適寧靜的氛圍---古木參天,芳草萋萋,野花嬌豔,漿果晶瑩,遍地是清澈的潭水和雜陳的枯枝,生態環境好到令人驚歎。傍晚,空氣裏瀰漫着熱帶地區獨有的聲息---隨處可以聽到小蟲子小動物窸窸窣窣的聲音,伴著一兩處鶯歌鳥鳴。雨林裏,藤本植物伸展的枝椏,華蓋般四散開來,星空下交織出一種欲觸天空的姿態。我想,再厭世的遊客來到這裏也會變得孩童般天真童趣。
早晨,別墅的男管家Oscar端著早餐走進時,一隻可愛的食蠅霸鶲(kiskadee),頑皮地站在窗邊,斜著頭四處張望。我向Oscar諮詢了今天的行程,得知我們將在馬卡爾河(Macal River)上進行漂流---這絕對算是一種慢休閒。我們從黑巖洛奇(Black Rock Lodge)---一座根據20世紀70年代的別墅改造的酒店出發,這裏人際罕見,風景旖旎,大河靜默,引人入勝。我們乘著木筏順流而下,兩岸的紅樹林伴著溫柔的急流飛掠而過,耳畔盡是昆蟲的沙沙聲,飛舞的紅蜻蜓如同盤旋在身邊的小型太空船,白蝴蝶也在陽光下歡快地起舞。眨眼間,一隻金額啄木鳥在眼前掠過,朝遠處立在高枝上的黑刺尾鬣蜥悠然飛去。爲了保護生態環境,貝里斯目前已經立法禁止在沿河兩岸20米的地方進行旅遊開發。
貝里斯的大牌酒店並不多,最著名的連鎖酒店是知名導演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Francis Ford Coppola)的布蘭克尼奧克斯酒店(Blancaneaux Lodge)。科波拉在貝里斯共有兩家酒店:布蘭克尼奧克斯酒店(Blancaneaux Lodge)和海龜酒店(Turtle Inn)---坐落在珀拉什奇亞的南部小鎮,此外在瓜地馬拉和布宜諾斯艾利斯各有一個。貝里斯的酒店更爲私密和個性化,甚至有些許古怪。布蘭克尼奧克斯酒店位於一個野生動物保護區,普里維森小溪(Privassion Creek)貫穿整座酒店(Cabañas),每一間客房都有一個大陽臺,牆上鋪著芳香的棕櫚樹葉,可以很好地俯瞰普里維森小溪的全貌。儘管克尼奧克斯酒店已經足夠舒適,墨西哥建築師Manolo Mestre還是不遺餘力地將其打造成「熱帶世外桃源」。如今的尼奧克斯酒店愈發時髦現代,房間過去柔和典雅的硬木傢俱被色調鮮亮的瓜地馬拉傢俱和狂歡節面具所取代,酒店裏瀰漫着濃厚的義大利風情,隨處可見天主教徒,值得一提的是酒店裏還配備了來自科波拉葡萄園的加州葡萄酒。自由舒展在吊牀裏,大概是在布蘭克尼奧克斯酒店最好最雅緻的消遣了,我每天都會聽著蠅霸鶲和稚冠雉的叫聲醒來。酒店的豪華花園,更是幽靜隱祕,如同鑲嵌於懸崖邊的一顆明珠。如果有什麼可以指摘的,那大概應該是這個國家的食物,它並不像貝里斯的景緻一樣饕餮,這在西熱帶地區是一個普遍的問題,你不能有過高的期望。
沉睡在雨林裏的瑪雅文明
卡拉考(Caracol)是貝里斯主要的瑪雅文明遺址,坐落在遙遠的南部瑪雅山脈。在參觀完當地著名的軍事要塞(其實並不需要,當時是爲了防禦瓜地馬拉入侵者)後,我們從青松嶺上往下走,沿著一條溪水流過的溝槽,開始一天的雨林探險。小溪閃爍著蜿蜒進樹從中,漸漸消失,突然,不合邏輯地,竟然出現了一條十年前人們走過的小路。據美國國家航空和宇宙航行局(Nasa)觀測,這裏的雨林覆蓋率達200平方千米。
在導遊Israel的解說下,我們得知:卡拉考主要由巨大的祭祀金字塔、皇宮、球場、天體觀測站,以及幾個石柱組成。雖然我至今仍無法在大腦中構築起一幅恢弘的瑪雅文明歷史畫卷,但那個酷熱難耐的午後,Israel向我們靜靜地訴說十二到十七世紀前瑪雅歷史的情景卻歷歷在目。這些幽靈般的褐色金字塔石柱曾經是彩色的紀念碑---由驚豔的紅色、黃色和黑色粉飾,紀念碑周圍的綠色植物生機盎然。另一端,一個巨大的瑪雅人像被鮮紅色的羽毛覆蓋,約45米高,矗立在眼前,似乎在與神靈交流。
超脫時光的魅力沙灘
在貝里斯消磨了大量時光後,享受陽光沙灘,是遊覽貝里斯的標準行程。當然,和迷幻壯觀的雨林相比,貝里斯的沙灘略顯遜色。我登上了一架五人座的小型飛機向加勒比海進發,飛行員非常接地氣,帶著我們數次穿越令人驚豔的積雲,讓我們在雲霄間過足了癮。幾次短暫的停留後,美麗的安伯格里斯島漸漸浮現,知名的安伯格里斯島(Ambergris Caye)一直綿延到墨西哥的北部邊境。卡潘多島度假酒店(Cayo Espanto)因好萊塢名人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Leonardo DiCaprio)而知名,臨水而建的7個別墅錯落有致地分散在沙灘邊緣,每一個都足夠別緻私密,既有150英尺高的碼頭小木屋,也有考究的加勒比風格別墅。藍綠色的裝潢浪漫中不乏寧靜,鐵皮屋頂和法式百葉窗洋溢著濃濃的加勒比風情。
安伯格里斯島,擁著享譽世界的潛水勝地---大藍洞,這裏纔是貝里斯旅遊的精髓所在,耀眼的白沙島和綠寶石般的礁湖,美得攝人心魄。聖佩德羅小鎮(San Pedro)沿岸顏色鮮亮造型別致的海灘潛水店綿延數里---提供藍洞潛水體驗服務。此外,還有大量的星級酒店在海濱提供一種叫做「沙灘大逃亡(beach-escape)」的潛水服務。在小島的南部,有一家名叫維多利亞宮(Victoria House)的豪華海濱酒店(釣魚和深海垂釣是這個區域長期存在的旅遊景點)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前曾是捕魚別墅,隨著貝里斯旅遊業的發展逐漸蛻變成高檔奢華酒店。
安柏葛斯酒店(El Secreto)是島上新近開發的一座酒店,乘坐汽船大概45分鐘左右便可到達聖佩德羅小鎮。由兩個墨西哥人---亞伯拉罕•羅非(Abraham Roffe)和建築師亞伯蘭罕•沙迪(Abraham Saade)創立的安柏葛利斯島酒店(El Secreto),最初只是岸邊兩座坐落在椰子林間的簡陋草棚。如今,酒店的別墅在沿海沙灘公園的環抱之中,有的精心地安置在沙灘上,有的聚集在一個巨大的瀉湖後面,都由茅草覆蓋,極具熱帶風情。每一間客房都配有陽臺、面朝大海的露天浴缸,以及最新的 iPod Touch多場景燈光和音樂控制系統。幸運地是,操作非常簡單,我甚至都無法將自己鎖在外面。
夜晚的沙灘,風情萬種,安柏葛利斯島酒店如同嵌在海天之間。酒店的起居室和酒吧令人驚豔,由槍彈木甲板上拔地而起的簡陋草棚搭建而成,俏皮又現代;最重要的是通風極好,吹著海風,舒適地就像是生活在樹屋裏。玉色的大海與藍色的泳池間搖曳著溫暖光影,池邊八角形白色陽傘和精緻的懸掛物浪漫而現代。遠處,大海與天空沒有窮盡,沁入心扉,無限蔓延。
此時此刻,凝視著筆直的海岸線,我不禁感慨,是否上帝特別眷顧這裏,纔給了貝里斯如此碧藍的大海。大概就是在這個時候,我默默地記住了貝里斯的首都---貝爾莫潘(Belmopan),這座二十世紀六十年代颶風哈蒂(Hurricane Hattie)之後建立的小城。
(本文根據FT旗下奢侈品雜誌《如何消費》 (How To Spend It)2014年5月刊文章 「Exploring the jungles and beaches of Beliz」編譯。更多文章,請登陸 www.howtospendit.com)
「不服?來戰!」——這是黑犀牛世界的標準法則。有時候,這在人類世界也適用,給人帶來熱血、刺激的感覺。
在那密比亞的土地上,生活著世界上最後一羣野生黑犀牛。不過,這並不是我前往那裏最主要的原因,去體驗沙漠越野行車纔是。
那密比亞三分之一的國土覆蓋著沙漠,植被貧瘠,氣候灼熱。那裏有世界上最大的沙丘羣,它們隨風移動,變幻莫測;還有給行車帶來極大困擾的岩石。在這樣的地方行車,顯然是對駕駛技術的一大考驗。
儘管我並不是一個汽車發燒友,但是我要去征服那裏的岩石,挑戰我勇氣的極限,完成這個「不可能的任務」。一想到可能會成爲犀牛角的靶子,也可能會被象鼻捲起甩下沙丘,我就著實爲這次旅行感到興奮不已。
週五 16:55
我從倫敦出發,前往德國的法蘭克福(Frankfurt),再從那裏輾轉抵達那密比亞首都溫特和克(Windhoek)。一路上的交通非常便捷。
那密比亞跟倫敦沒有時差,所以我有整整兩天的週末時間來享受這趟旅行,而且還能在途中睡個好覺。
週六 6:00
迎著明媚的陽光,我穿過一個空曠的機場,搭乘一架小型飛機前往位於那密比亞中北部的達馬拉蘭(Damaraland)。從空中俯瞰那密比亞,乾燥、枯黃的草地上零星地點綴著一些深色的斑點,像極了一頭獵豹。
幾個小時後,我們到達了目的地——奈米比沙漠(Namib)。
週六 9:00
在Omaruru,我見到了我的導遊Caesar Zandberg和Zané Oosthuizen。Zané是一位辦事滴水不漏的後勤管理;Caesar已經做了20年的導遊,他就像是一本無所不知的百科全書,時不時跟我們分享一些關於動物的小知識。
Omaruru到處都是德國殖民的痕跡——兜售塔菲爾啤酒(Tafel Lager)的啤酒莊園(Biergarten)、裝飾著珍珠雞羽毛的登山帽,還有一條名爲Teufelsbach的河。
我挑選好了我的座駕——一輛路虎衛士(Land Rover Defender TDCi)——出發了。
週六 14:00
我們來到了布蘭德山(Brandberg)。數不盡的岩石裸露在沙漠之中——大概就是因爲這些釘子一樣的石頭,達馬拉蘭纔沒被「吹」走,從地圖上消失。
我們在輪胎上劃了幾道,來降低輪胎的氣壓,於是便踏上了越野之路。沿著布蘭德山的邊緣一路向北挺進,顛過一片滿是砂礫的平原,路過一些石羚、斑馬和羚羊,它們正在愜意地漫步。
突然間,眼前出現了一片駭人的景象,古老的花崗岩被磨礪成了片岩。棱角分明的碎片,外加炙烤的岩石——考驗駕駛能力的時候到了。
先是下坡。「哎呀!」我不禁地喊了出來,明顯地感覺到脖子後方的毛髮一陣刺痛。這讓我回想起第一次見到滑雪達人時的場景,只不過這回還要再加上一兩噸重的壓迫感。你問我車子會不會失去控制,然後一路踉蹌地滾下坡去?幸好這樣的情況在低檔下只可能是小機率事件。我感受到車子正在慢慢向下,我的心蹦到了嗓子眼。他們說這是牽引力的作用,但我覺得這更像是一個巨人用機械手拖著我前進。
接著是上坡。我難以置信地望著面前的斜坡,不自覺開始了喃喃自語。不過在用上了差速鎖和低檔之後,一切都很順利。陡峭的爬行過程,把我牢牢地「釘」在了椅背上,我們不斷地向上,向上,吱吱嘎嘎地碾過一地的岩石,儼然有不輸坦克的氣勢。
前行者們的軌跡遍佈任何一處可以行駛的地方——甚至在豪豬刺般尖銳的石叢和半露在外的山脊間都有車輪壓過的痕跡。
我開始變得像一個衛士了。在這一番努力之後,渦輪引擎釋放出滿意的吼聲。
週六 16:00
眼前的一幕讓我驚呆了,以至車子開始不聽使喚地向一側嚴重傾斜,腎上腺素不斷地用上我的頭頂。前面那輛小車因爲側傾過度,在斜坡上翻滾了整整50米。
儘管車子只傾斜了大概20度,但是我被迫緊緊地貼在了窗框上;在我看不見的另一側,我可以感受到那一側的輪子在空中起舞。
這種刺激感讓我有點無法承受。
週六 17:00
行進到河牀附近,我們在一座古老的礦山下搭起了帳篷。在南非,野營是一種藝術形式。我們有全套的摺疊工具——椅子、桌子、烤架、切肉刀,當然還有很高的興致。做飯開始了,先來了一道紅辣椒,又炒了一個胡荽牛肉片,還有烤牛排和烤土豆,最後配上了南非酒。
儘管我很高興自己在「斜坡戰役」中活了下來,但是顯然也已經精疲力竭了。Caesar一邊取笑我,一邊跟我描述著高級車友前去挑戰的地方。
週日 7:00
我們穿過齊鼻高的植被,來到了布蘭德山的河牀。珍珠雞激動地四處跑動,一邊吱吱喳喳地聊著天;那隻錘頭鶴,外觀像極了史前的鳥類,正棲息在樹梢,直直地盯著我們。
濃重的沙塵鋪面而來,提醒我們又到了一個新的戰場。一路上,汽車始終保持著四輪驅動,直到我們進入了鬆軟的沙地。低檔模式再次開啓,以提升牽引力,避免陷入沙子之中。這在之後的意外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不一會兒,視線中出現了一頭踱步於河堤之上的公象。我們慢慢地開車上去,想看個明白。它似乎感受到了我們的威脅,於是突然間,一切都變得一團糟。它扇動著大耳朵衝過來,踩扁了沿途樹木,直到河堤邊才停下。與此同時,我們連連後退了20米,所幸車輪沒有絲毫的空轉。當我們意識到危險已經解除了之後,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週日 9:00
是時候離開了。於是我們出了布蘭德山盆地。只有很少的植被生長在這裏——不值錢的大戟屬植物葉肉豐滿,枝杈交錯的沒藥樹就像一張毛狀的牀。奈米比沙漠延伸至骷髏海岸(Skeleton Coast)。那裏人煙稀少,滿目荒涼,一個小時裏我們只遇到了一輛車。
在相對熱鬧的地區,崎嶇的道路迫使汽車顛簸了一路。有些人建議使用40公里的時速,另一些建議120公里的時速,這樣汽車就可以在碎石上擺尾行駛了。
眼看著布蘭德山在後視鏡中漸漸後退,我才意識到我都沒有看到犀牛,只看到了它們幾天前路過的足跡。不過好在我看到了貓鼬。它們在逃跑途中你追我趕,有時會突然停下來向後張望,一個個蹦蹦跳跳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個跳動的鼓點。
週日 14:00
斯瓦科普蒙德(Swakopmund)的南部有著世界上最大的沙丘。那裏的沙子可以填滿整個視野。所以如果沒到過這裏,你的行車之旅就算不上完整。
輪胎的壓力被降到了1個壓力單位(bar),以應對柔軟的沙地。我們換了一輛特別爲沙丘地貌定製的豐田巡洋艦(Toyota Land Cruiser),它的排量有4L。我們接著一路向西,翻過深深淺淺的沙堆。
確定路線是重中之重。在每一個沙丘的邊緣,我們都要仔細考察一下前方兩到三個沙丘的情況。「相比陷在沙地裏,我寧願在這之前檢查上無數遍。」Caesar說。
接下來,輪到我了。在沙丘羣中的行車是結合了勢頭、方向和力度等多重要素的一場舞蹈。你要學會利用好堅硬的地面,車子在陷入沙子之前緩和力度。
我在巨大的斜坡頂端水準地停了下來,繼續推進。這個坡大概有45°。我的腳一直踩著剎車,好讓車子在這片沙漠海洋之中緩緩下滑。抵達了底部的時候,要再一次地調整方向。
在犀牛的世界裏,有一條黃金法則——如果你想要某樣東西,就要爲它而戰。滑行開始成爲一種樂趣。車子在沙丘間迂迴前進,近乎液態的斜坡和持續的滑行讓我幾乎累到暈眩。
週日 18:00
在Desert Breeze Lodge衝了個澡之後,我跟我的座駕來了一個人類間的告別。10分鐘之後,我就能抵達斯瓦科普蒙德的飛機跑道,然後回到溫特和克,再搭乘午夜的航班前往法蘭克福。
週一 8:35
當我抵達了倫敦之後,我才意識到有飛行員負責著陸有多好;當然,開車去「不可能」的地方,並且活下來同樣是一種樂趣。
很遺憾我沒有遇到黑犀牛,但是,在沙丘中,它們的身影無處不在。
(本文根據FT旗下奢侈品雜誌《如何消費》(How To Spend It)2013年4月刊文章 「Desert Driving in Namibia」編譯。更多文章,請登陸 www.howtospendit.com)
婆羅洲的多元文化
在過去,「婆羅洲」這個地名,曾被用作所有野生事物的代名詞。這個地處赤道的熱帶島嶼,北部是英國北婆羅洲特許公司的所在地,它於1881年成立,並在其後的65年間與當地海盜、部落發生衝突。在島的南部,沙撈越的白人首領Brooke家族,統治著一片相當於英國國土大小的熱帶叢林。英國作家約瑟夫•康拉德就是在這裏完成了他的第一部小說,而其他知名文人,從毛姆到Redmond O』Hanlon都曾提及這個世界第三大島嶼,這裏不但以酷熱的氣候聞名,異域風情也同樣吸引人。
位於馬來西亞東部的沙巴州首府,叫做哥打基納巴盧(Kota Kinabalu),簡稱KK。當飛至這座現代化城市的上空時,映入眼簾的是玻璃大樓、規整的雙向車道、以及金光閃閃的大清真寺,西北海岸邊還坐落著這個國家的第二大機場。二戰中,當時還被稱爲亞庇的KK遭到了閃電戰的轟炸,英國統治了數十年的標誌幾乎被毀於一旦,只留下一個殖民者交易點,被稱爲「英式殖民殘留」。
如今,我走在這座以多元文化自豪的社會中,感覺就像是一個皇帝,手中握有大量棕櫚油種植地的轉讓協議,同時還在南海問題上與中國持續著天然氣田的爭端。這裏的叢林雖未被完全征服,但已達到瀕臨滅亡的邊緣。不過,沙巴的旅遊業正在蓬勃發展,如今最流行的就是潛水、用棕櫚葉裝飾的自然風格房屋、以及攀登位於KK東北90公里處的京那巴魯山,海拔4095米高。
「風下之鄉」的生活
僅僅在樹林中漫步,就能讓人神懌氣愉。婆羅洲是個高山流水、琴瑟和鳴的地方,你經常會停留在瓶罐形捕蟲植物前,或是看看大朵盛開的杜鵑,以及極度誇張的霸王花,這可是地球上體積最大的花科植物。小島上還有世界上最高的熱帶雨林,包括已有百年曆史的大型龍腦香科樹木。抬頭向上看,長著嬉皮士臉的大猩猩在樹木間游來蕩去,當然還有長鼻猴、會飛的蜥蜴、以及熒光青蛙等。慢慢地向前走,就好像是在欣賞物種演化帶來的炫目煙火。
我們住的地方有一個開闊的陽臺,每天望出去都能看到色彩豐富的自然風景,手中捧一杯茶,再加上自然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多麼想一直住下去,直到終老。當初的殖民者享受的還遠不止這點,美國作家Agnes Keith的英國丈夫哈利是一名森林管理研究員,他們曾在沙巴居住過18年。在她的三部曲小說中幽默地記錄道:婆羅洲是這樣一個讓人流連忘返的地方,運動場上既有名片也有板球。三部曲的第一部《風下之鄉》,不但成爲當時的流行讀物,更喚起了許多人對於熱帶島國文化的嚮往。而在此之前,西方人對於東南亞的印象,就像是荷蘭畫家耶羅尼米斯•博斯《地獄》中的場景,永世糾纏於無望和黑暗中。
「在這裏,馬路上也能看到大象。」Agnes形容得略顯乾澀,「樹叢間有大猩猩和長臂猿出沒,鱷魚在海關碼頭邊遊弋。不過下午四點整,我們仍會坐下來喝下午茶。」
加雅島的奢侈享受
以上這些只是1939年的馬來西亞。而現在,這裏是充滿異域風情的奢侈度假勝地,想像一下,在灌木叢中享受Bollinger香檳的愉悅吧。加雅島度假區位於KK附近,選擇在這裏度過夏天,就意味著每天能在這個森林密佈的小島上嬉戲。沙巴州的大部分旅店都是鄉野木屋或樹屋,並與寂寂無人的沙灘相鄰。遊客還可以選擇住進奢侈品設計師爲21世紀的冒險者們設計的「鳥巢」中。同時,與以往房間內的有線電話不同,房客們將每人分配到一部白色的三星Galaxy系列智慧型手機,以便聯絡。
當然你還有其他選擇,加雅島旁邊就是另一個度假區,從露臺上望出去,能看到很遠的貨船以及一幢30層樓高的辦公大樓。從KK的一個私人碼頭出發,只需要乘坐15分鐘的快艇即可到達。這些透過小型港作拖船連接起來的度假勝地,很受歡迎,包括Pangkor Laut和Tanjong Jara等,並促進了馬來西亞旅遊業的繁榮發展。
一下船,加雅島就令人驚豔,叢林中分佈著121座藤蘿覆滿的別墅,並且時有冠斑犀鳥停留在這些裝扮得詩情畫意的房屋上。沿著海岸線的沙灘上,放置著各種藤蔓吊牀和鞦韆,讓人彷彿身處影片《泰山》中的訓練營。仔細看看,就會發現女主角珍妮將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40米長的游泳池邊,不但有日光浴躺椅,還安置了多層跳水臺,以及一個海景健身房。在藤蔓吊牀上躺一會兒,不妨做一套全身水療,任水療師在身上塗抹當地的香油、植物和調料,並輕輕按摩。
如今,臨水別墅的全球潮流是偏好閣樓房間與木瓦制的斜屋頂。有些房子甚至會建到25米高,幾乎與樹頂相當!當然,除此之外的設計風格幾乎一致:白色牆壁,深色木料,兩個奢華的浴室,以及一個通風的走廊。風景越好的房屋,自然價格也越昂貴,最貴的當然是能從山頂看風景的京那巴魯山上的住宅。
建造度假區對樹木的損傷並不多,大部分車道、人行道都繞著粗壯的樹幹和巨石轉彎,並於叢林本身融爲一體。有時,這些小徑甚至像是建築物中的刺繡一般,然而如果你在這裏一直待到新年,那麼當植物的葉子都凋盡的時候,整片樹林就看起來異常恐怖。
活動豐富的加雅島
大部分來自歐洲的遊客,在結束潮溼的婆羅洲之旅後,都會想念這些擁有櫻桃蛋糕的日子。而從附近城市飛過來的情侶或一家三口,往往是來這兒度一個短假。位於東姑阿都拉曼海上國家公園中五島之一的加雅島,活動豐富,可以在水域生態學家的帶領下浮潛到棕櫚灣,並透過陽光窗觀察水下世界,不但有藍綠相間的彩色魚,還有長相怪異的桶裝海綿,看上去就像一個迷你星球。在陸地上,熱情洋溢的博物學家引著我,去探索小島深處的熱帶雨林,一邊尋找紅棉頭角蜥,一邊聆聽長鼻猴在樹間游來蕩去的聲音,就好像一個醉漢被困在一頂帳篷中一樣。
KK的本土大陸並不需要停留很久,但也不乏好去處。東貢岸的物產市場就是其中之一,那裏的刀具、竹籃和沙巴咖啡不容錯過,也可以嚐嚐活的碩莪蟲。另一個選擇,是乘坐北婆羅洲鐵路上的老式蒸汽火車觀光半日,沿著海岸線直達巴帕,重溫1898年的馬來西亞。
京那巴魯山腳下也有不錯的旅遊項目,包括竹筏漂流、徒步登山和山地車登山。我選擇了更省力的山地車,騎過一片片水田,和九如河上的四座長約50米的吊橋,並最終登上制高點。當我小心翼翼地穿過吊橋時,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有這樣的體驗了。
之後,我們在淡汶安稍作停留,這是一個只有70戶家庭的小村莊,我們在弗朗西斯家受到了熱情款待,既品嚐了手工製作的蛋糕、米酒,還觀摩了一場鬥雞。這些馬來西亞人矮矮胖胖的,他們是沙巴州三十多個少數民族部落之一的杜松人。與馬來半島上其他地區壓抑、苦悶的氛圍不同,這些人對生活的態度十分樂觀,每天都過得很幸福。當我們走到田野中幫忙割膠的時候,全家人都走了過來,甚至包括那條叫做Rocky的狗。沿著果樹一路漫步到「河邊」,整條紅色的小溪中浸滿了大塊大塊的白色橡木,等待著有人出高價買下它們。
帶著些許好奇與羞澀,我還造訪了賓南邦附近的蒙索畢悅文化村,這是爲了保護Kadazandusan部落的文化而建造的,並根據三百多年前一位獵人的名字命名,他以人頭爲獵取對象,併成功砍下42個人頭爲戰利品。文化村現由他的後人運營著,村中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那座用竹子搭建的「骷髏屋」,從屋頂上掛下來大約40個頭骨,並用一些乾枯的棕櫚葉和碎散的骨頭進行裝飾。頭骨被高高低低地串在一起,就像美式橄欖球上歪歪扭扭的針腳,大橫幅上寫著對拜訪者的警告,希望他們尊重前輩,氣氛因此變得更爲詭異。冷不丁,一陣陰風吹來,一扇邊門徐徐打開。帶我來的導遊被嚇得不輕,不過一位87歲的祭司卻一本正經地告訴我們,如果周圍有惡靈出沒,這些頭骨一定會互相碰撞地發出聲音。
顯然,是時候重回陽光之下,回到有豪華轎車和無線網路的現代婆羅洲了。就算乘了至少三小時的快艇,我仍然爲回到加雅島度假區而感到興奮,畢竟這裏有笑容和冷毛巾。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總有孩子哭喊著再要一支水果棒。不過,端起面前插著麥管的雞尾酒輕啜一口,讓伏特加、米酒、草莓和菠蘿調勻的爽口味道充斥口腔,「婆羅洲之夢」其實很真實。
(本文根據FT旗下奢侈品雜誌《如何消費》(How To Spend It)2012年11月刊文章 「Elevation of a Destination」編譯。更多文章,請登陸 www.howtospendit.com)
當我從那輛豐田陸地巡洋艦上下來的時候,感覺像是踩在了一片碎玻璃上。四下環顧,我只能說是一望無際的白色,那種超現實的感覺,就好像是到了月球上。我突然意識到,這裏或許是這個星球上最接近永恆虛無的地方;從古印加時代到今天,人類文明對這一片無窮無盡的白色空間幾乎沒有造成一點影響。
大約佔地4000平方英里,海拔3650米,玻利維亞的烏尤尼鹽沼(Salar de Uyuni)是世界上最大的鹽灘。這裏一直都是揹包客們的熱門旅行目的地,他們住在鹽沼周邊的那些設施簡陋的旅館裏,然後到鹽沼裏來個一日遊。不過現在,旅行者們還能深入這迷人的虛無世界中心,在一輛擦得鋥亮的清風露營車(Airstream)中露營。
這一行程的創辦者是達利斯•摩根(Darius Morgan),一位當地的旅行社和旅店老闆,他從美國進口了三輛25英尺長的清風露營車,遊客們便能躲在這一方奢華的小空間裏觀賞那奇異的自然景觀了。「現在你可以花錢買個清淨——你會覺得整個時空都是你一個人的。」上個月初當我從拉巴斯(La Paz)飛過去成爲他的首位客人時,他就這麼跟我說道。
經過一個小時的飛行之後,飛機降落在一條新建成的跑道上,位於默默無聞的烏尤尼小鎮外圍。一位司機、一位導遊,以及一輛陸地巡洋艦已經在等著我了。汽車飛快地穿過Colchani小鎮那一排排土坯房,那裏住在許多在鹽沼裏工作的採鹽工人。地質考察發現,鹽沼裏的鹽深達120米,大約一百億噸,而每年的開採量約爲25000噸。
我們的汽車開到了鹽田之上——平坦,但分裂爲無數個天然形成的六邊形。它的外形會發生戲劇性的變化:天氣乾燥的時候,它的表面上看上像是雪或者冰,並且到了晚上還會反射出幽幽的月光;而氣候溼潤之時,它看上去就像一面無邊際的巨大鏡子,又或是白雪覆蓋的山頂。
兩個小時的車程之後,我們抵達本次行程的第一站仙人掌島(Incahuasi),這是火山爆發的遺蹟,如今看上去就像是這片鹽海里升起的一座石頭小島,位於Colchani以西45英里。鹽沼大約是三萬年前由於一個巨大的史前湖泊明清湖(Lago Minchin)乾涸而形成,因此在仙人掌島上的岩石裏,還依稀可見貝殼和珊瑚的痕跡。岩石坡上點綴著千年仙人掌,當我跟著嚮導伊萬•布蘭科(Iván Blanco)爬上去時,由於空氣稀薄而氣喘吁吁。從最高點——比鹽海的「海平面」大約高100米的地方望出去,那景緻相當震撼。「往四周看看。」布蘭科說,「我敢說這裏是整個地球上最大面積的處女地。」
他的意思顯而易見,然而仙人掌島是絕大部分鹽沼旅行的停靠站,擠滿了一日遊的旅客,因此我們還要向荒野深入繼續前進。我們又向北行駛了一個小時,在那裏,摩根和他的清風露營車正在等著我們。
「這是鹽沼裏最孤寂的地方——而這裏的一切都是爲你準備的。」摩根說道,那時我們正坐在鹽沼中央的一頂遮陽傘下,心滿意足地享用汁水十足的烤美洲駝肉,配以來自南部塔裏哈地區(Tarija)的地道玻利維亞紅酒。
車廂可以睡兩人(還可以爲第三位旅行者配一張沙發牀),並配有我可能會用到的所有的東西:馬桶、洗漱用品、帶有熱水的淋浴、暖氣、一張鋪有電熱毯的溫暖大牀、一個iPod底座和一個琳琅滿目的迷你吧檯。它被掛在一輛四驅車頭後面(可以選擇一輛車,如果是一羣朋友的話,另外兩輛清風露營車也可以一起出動)。其後還拖有一個小小的「淚珠」車廂,用於安置廚房和其他一些必需品,在晚餐之後便會撤走。可愛的廚師、司機還有嚮導就住在鹽沼邊最近的村子裏,如果發生緊急情況,客人們可以透過無線電和衛星電話與他們聯繫。
第二天早上,我還躺在溫暖的被窩裏,就目睹了從未見過的橘色晨光穿破那美妙的地平線。過了一小會兒,那位永遠彬彬有禮的廚師艾薩克•柯斯貝(Isaac Quispe)便帶著鮮榨橙汁、鳳梨汁、甜木瓜以及咖啡來敲我的房門了,所有的這些食材都產自玻利維亞西部的亞馬遜流域。他很快離開,走前囑咐我:「我們的概念就是要讓旅行者享受獨處,所以您在這裏可以用任何自己想要的方式度過。好,享受您的旅行吧,打擾了。」
除了體驗靜寂之外,你還可以有別的樂子。有一輛交通工具會讓你在這裏的探險變得更容易一些——騎自行車或者徒步穿越這片荒蕪的鹽灘區域,拜訪當地部落,又或者攀登鹽沼邊上的火山。
之後,我們開往北部,拜訪了聳立在鹽灘另一頭的死火山蘇奴帕(Thunupa)腳下的小村落Jirira和Coqueza。
「對於我們來說,這片鹽灘是神聖的。」一位戴著圓頂禮帽,穿著褶皺襯衫的艾馬拉族的長者盧佩太太(Doña Lupe)這麼說道,她在Jirira經營著一個簡樸但不失舒適的小旅館,這幢有著18個房間的建築由鹽磚建成。「我們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到這裏來感受和體驗。」我們在荒涼的街道上邊走邊看,殖民時期的教堂和藜麥種植園讓我們讚歎不已,然後又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去攀爬有著800年曆史的紅色岩石建成的艾馬拉堡壘,探訪印加古墓,還跟儲存完好的木乃伊們打了個招呼。時常有去往鹽沼歇腳的粉色火烈鳥、美洲駝、羊駝還有小羊駝與我們擦身而過。
那是我在鹽沼度過的第二個晚上,在燭光映照下,我們就著紅色的落日喝起酒來。透過望遠鏡,在南半球古老的夜空能看到土星那漂亮的黃色光環。我突然意識到我一開始其實犯了個錯誤:所謂的「虛無」,實則豐富至極。
安德烈•斯奇巴尼(Andres Schipani)是《金融時報》駐安第斯山脈特約記者。
譯者/琳子
駐足凝望盧安達的山山水水,你可能會覺得看到的是這個世界最靜謐之地。暴風驟雨夾雜著電閃雷鳴間或劃空而過,隆隆聲傳過層巒疊嶂,但人類的活動,似乎絲毫沒有煩擾到陡峭的河流兩岸成片的蕉林、醉人的望不到盡頭翠綠的茶園、以及其間星羅棋佈搖搖欲墜的茅屋。
現實景象並非如此。自從1962年脫離比利時獲得獨立以來,盧安達平靜的發展歷程不時被種族矛盾激化的暴力衝突所打斷。胡圖族針對圖西族的迫害定期地爆發,1994年到達頂峯,這是有史以來歷時最短的大屠殺。在短短的100天內,有80多萬人(約佔該國圖西族總人口的四分之三)遭到殺戮。
時間甚至過去了16年,那段鮮血浸染的歷史似乎仍影響盧安達成爲遊客的旅遊目的地,但是該國信奉斯多葛思想(Stoic)的精英人士決心要讓整個國家向前走。在村莊、城鎮和農村到處都是悼念死難者的紀念館,但都刻著相同的碑文:「絕不重蹈歷史」。現在遊客開始陸續返回,不僅僅是受其國人致力於同創未來精神的激勵,更是被它豐富的旅遊資源所吸引。畢竟,就在這個國家,你能近距離觀看瀕危的山地大猩猩和欣賞到一望無垠、煙波浩渺的基伍湖(Lake Kivu)攝人心魄的景色。Nyungwe,非洲最大的山地雨林,生活著多達250種的鳥類和13種靈長類動物。而且在它東邊的阿卡迦拉國家公園(Akagera National Park)裏,遊客還可以觀賞到獅子、獵豹、大象和長頸鹿。
盧安達目前還無法與肯亞或者坦尚尼亞壯美的景色相媲美。用當地盛產的牛羊肉烤的肉串,本地人幾乎頓頓喫它,雖說,偶爾也會用珍貴的羅非魚和尼羅河鱸魚來招待到基伍湖畔作客的人。首都基加利(Kigali),乍一看似乎略顯平淡,不太象非洲的城市,沒有太陽炙烤過的紅色土路和外人難以理喻的髒亂差。相反,到處是發展變化的跡象:寬闊平整的柏油路,運轉正常的交通指示燈以及一個24小時營業的購物中心。
然而,表象可能再次迷惑人。距基加利市中心僅20分鐘車程的Nyamirambo,是它最破舊的地區。歷史上印度人和阿拉伯人曾在此建商棧,它是東部非洲和西部非洲相會的地方。若把基加利比作是天上仙境,那麼,這個歷史上顯赫一時,目前是低收入者聚居的地區就好比是人間凡世。
所以,當Nyamirambo被新曙光旅行社(New Dawn Associates)選中作爲「今日非洲」 (This is Africaj)線路的目的地也就不足爲奇了。新曙光的目標是向世人展示「真正的盧安達」,它與社區項目聯手(包括一個鄉村咖啡合作社和一座難民營),以確保旅遊收入能直接施惠於最底層的人。在「今日非洲」這條旅遊線路上,導遊全是Nyamirambo婦女中心的會員,該機構成立於2007年,旨在爲當地婦女提供教育和就業。就是由這些婦女充當導遊,領著我們在社區參觀,看她們的集市和生意買賣,最後以展示當地的烹飪和享用一頓農家樂結束。
我們的參觀先從婦女中心開始,在這兒見到的是瑪麗•尼安古瑪(Mary Nyangoma),她35歲,是位兩個孩子的單身母親。「中心剛成立時,我們只是家庭婦女,互相幫助而已,」她告訴我們,說的英語還是在中心這兒學的。「一有人生病,其他人都會想方設法幫忙。就算只是互相倒倒苦水也會讓人好受些。」現在,有了歐洲人的資金援助,加上與新曙光旅行社合作後的收益,中心免費教他們英語和識字。我們起身離開時,瑪麗現教了我們幾句盧安達語。「你們一會兒要交談的人都不會說英語,」她笑著說。我們前腳剛踏進集市,就被一羣孩子看見了。他們嘴裏用當地話大聲喊著「白人白人」(mzungu),跟在我們後面,只要一碰見他們的眼神,他們就咯咯咯地笑。我試著用Kinyarwanda話向他們打招呼,立刻引來一陣大笑。
在擺滿百香果、南瓜和紅薯的衆多攤位中,一位神情嚴肅的老婦人攔住了我。「她說要你給她照張相,」瑪麗說。我據實照辦後,那張嚴肅的老臉立刻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在我的這位老模特兒不停地擺弄造型時,旁邊擺攤的人大聲叫著,高興地起鬨。那一刻,我都不知道自己是遊客還是成關注的景點了,但他們的笑聲深深地感染了我。
接下來,我們拜訪了瑪麗•杜新基斯(Mary Dusingize),她在自己房子的前廳經營著一家髮辮編織店。向我說了從中心如何獲益非淺後,她主動提出要用我的頭髮展示一下她髮辮編織的絕活,我趕忙告退。
最後我們來到一戶人家,參觀瞭如何製作粗玉米粉(posho),一種當地東非人用水、玉米麪揉成的麪包。最後主人就用蒸出來的這種白色膠狀物和著豆子、香蕉、木薯和落花生醬好好地款待了大家。
這次「今日非洲」旅行給人震憾的不是這個頗具異國情調、遊客罕至地方的喧囂和嘈雜,也不是當地農貿市場內撲鼻的異味。相反,讓我久久不能忘懷的是Nyamirambo居民的自信,老太太臉上綻放的笑容和素不認識的人邀你惠顧他的家。這就是我們走馬觀花捕捉到的真實的盧安達:不在於迷人的風景,而在於盧安達人民表現出的尊嚴和熱情。
相關細節:
新曙光旅行社聲明:「今日非洲」旅行線路因組團人數不等,每人收取的費用在50美元至60美元之間。所收的60美元中,35美元歸Nyamirambo婦女中心所有。具體詳情請登陸本社網址:www.newdawnassociates.com
提示:英國外交部提醒大家,盧安達存在不適宜旅遊地區。詳情請登陸www.fco.gov.uk查詢。
譯者/常和
生活如同六十年代的電影
僅僅是身在這裏,就會覺得好像生活在電影裏——也許是根據格雷厄姆•格林(Graham Greene)或羅伯特•斯通(Robert Stone)小說改編的一部電影。電影的場景設置在20世紀60年代,大部分劇情發生在一個雖然摩登卻牆皮脫落、還有點搖搖欲墜的酒店裏。人物有僱傭軍和傳教士、間諜和政客、叛變者和流亡者、身穿亞麻外套的外交官、石油工程師、商人、記者,還有喝得酩酊大醉、鼾聲如雷的救援人員。背景是所有置身在極度酷熱中的普通查德人,還有法國幻影戰鬥機(French Mirage)每天兩次飛過這片沙漠時發出的轟鳴。這些查德人的生活和命運都取決於上面那些人。
凌晨四點,你乘坐法國航空(Air France)的航班從巴黎抵達這裏——這是查德與外界聯繫的主要內陸城市。從這裏出發,總是要一路顛簸(總是要乘坐一輛四輪驅動汽車),穿過這個城市柱子林立、卻沒有鋪柏油的街道,抵達諾富特酒店(Novotel)。你只需要待在這裏,整個查德就呈現在眼前了:政治精英、長駐的外國人、聯合國(UN)和非洲聯盟(African Union)。就在這裏,坐在泳池邊、或在開著冷氣的酒吧緊緊抓著一杯冰啤酒,每個人都會不經意地知道王宮、軍營和大使館裏正在發生什麼:誰上臺誰下臺了?叛軍打過邊界了嗎?
你的房間俯瞰著網球場和長方形大泳池,上方是高高的有倒刺的鐵絲網圍欄。另一邊是河,寬闊、水流緩慢又渾濁,是查德與喀麥隆的分界線。你房間的空氣有股黴味兒,還有陳舊的香菸那種濃烈的氣味,不過,有空調還是讓人很受用的,而且諾富特酒店永遠有電。
上午十點左右,你在網球場灼熱的毯式塑膠場地上緊張的擊球聲和異域小鳥的鳴叫聲中醒來。法國人正在大熱天裏打網球,帶著高盧人在熱帶特有的強悍的運動勁頭。泳池邊上,剃光了頭、肌肉發達、刺著紋身的法國外籍軍團(Foreign Legionnaires)正在來來回回地游泳,曬黑了的法國大使夫人和一個美國傳教士家庭幾個面色蒼白的女兒看著他們。外面酒吧傳來的流行音樂營造出20世紀60年代的氣氛,掩蓋了風扇和蒼蠅的嗡鳴聲,讓人更加感到,這裏是永遠的「危險年代(The Year of Living Dangerously)」。
危險年代的體驗
在恩賈梅納諾富特酒店的各個地方,談話都是格雷厄姆•格林作品式的:還會發生今年4月份那種政變嗎?法國人會用自己的1000多人軍團支援代比總統(President Deby)嗎?還是會像1989年那樣轉而支援一個強大的挑戰者?代比就是在那時擊敗了自己的前任。這位總統有權有勢的同父異母兄弟會怎麼樣?美國人會怎麼樣?只有在空調酒吧裏的巨型電視播放足球賽時,策劃陰謀和製造謠言的行爲纔會停下來。
儘管恩賈梅納所處的地點曾經是一條通向埃及的駱駝之路,但它正好在這麼一個如今甚是偏遠的地方還是顯得沒有道理。作爲人跡罕至的非洲中心的一個空白區,查德直到1913年才被法國控制——法國大概是爲了努力趕上英國才這麼做的吧。20世紀20年代,當查德還是法屬赤道非洲(French Equatorial Africa)的一部分時,安德烈•紀德(André Gide)來到查德,寫了一些講述法國殖民官濫用權力的文章。
戰後,查德像馬提尼克島(Martinique)和阿爾及利亞(Algeria)那樣成了法國的一部分,在法國國民議會(French National Assembly)擁有議員席位。1960年,查德獲准獨立,這個共和國由此陷入了內戰。北方的穆斯林與南方的基督徒和萬物有靈論者打仗。不過查德人口混雜得很厲害,外人常常難以分清誰是誰。利比亞人送來了武器和顧問,並佔領了北部部分地區,直到1987年被法國人驅逐了出去。
在諾富特酒店稀稀落落幾個禮品店中的一家,一個漂亮豐滿的女店員在你耳邊喃喃地說些恭維話,還可以去你的房間提供「有償服務」。她也可以讓她的一個朋友去。
如果你離開酒店,也許要去市場或者聯合國辦公樓(或者是要躲開那些講戰爭故事的救援人員,故事講的是在剛果發生的在劫難逃的事件),你會發現,雖然這個城市因長達40年的侵略和政變留下的子彈眼而千瘡百孔,卻快樂得有些出奇。你會路過餐館,起著諸如「食肉動物(Le Carnivore)」這樣的名字,你會路過夜總會,最棒的是會路過法式蛋糕店。恩賈梅納的牛角麪包和法國大城市的一樣好。到處是身穿制服的男人——有些是法國式迷彩,有些是美國式迷彩,還有的兩者兼有。有些人光著腳。很多人手拉著手。他們並沒有危險性,因爲他們都沒有武裝。在首都,只有總統守衛持有武器——他們戴著栗色的貝雷帽和領巾,非常漂亮。
日落時分,炎熱只有最輕微的緩解,幻影戰鬥機咆哮著遠去,大羣的白鷺在天空盤旋,落到酒店花園的樹上。不過,當你啜飲著木槿汁、頭髮在變形的風扇下被吹動的時候,你還是會覺得很有活力。而且,你知道,自己跟那些永遠生活在這部電影裏的人不一樣,你很快就能回家了。
譯者/徐柳